“勿谓在屋漏,人见汝肺肝。节义实大闲,忠孝後代看。”————————【自勉】
蜀郡,郕都。
当吕常来到静室的时候,刘焉正半躺在床榻上,一个侍女在后头扶着他的背、另一个侍女正捧着碗汤药打算拿勺喂给他喝。
“你且在一旁稍待,我饮药过后再与你细说。”刘焉看了眼吕常,复又皱眉看向那碗黑漆漆的药。
吕常不为所动,径直走了过去,从侍女手中接过了药,冲刘焉示意屏退这些奴仆。
他是跟随刘焉从凶险万分的蜀道上一路走来的旧人了,虽然才智平庸,但也算忠心可靠,刘焉一直拿他当心腹。此时见吕常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他的神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待挥退身边闲杂人等以后,方才问道:“怎么了?”
“这是卢氏进的汤药?”吕常一手小心的扶着刘焉的背,尽量避免接触到他背后的那些背疮。
“如何会是她?这么久了,除了饮用符水,就是让我在静室叩头思过,我问她何故迟迟不愈,她只知道说我信道不诚。”刘焉似乎有些疲惫,微微后靠,把身体的重量大部分放在吕常手上,然后轻咳几声,冷笑着道:“说来说去,都是这么几招,这两天说是为我请祷,将我的姓名书在简上,陈说服罪之意。写作三份,亲自拿着它往山上、地里、水中投放去了。”
“巫祷之辞,最不可信,真正说起来,还是药石管用。”吕常干巴巴的说着。
刘焉老脸一红,他知道对方是在借机讥讽他当时鬼迷心窍、讳疾忌医的事情,当下也不好意思再说,只得故作不耐的说道:“把药拿来吧,都冷了。”
吕常轻叹了一口气,先用勺子舀了一勺药,自己毫不犹豫的喝了一口,然后静待数息,身体没什么异常之后,方才一口一口的喂给刘焉。
“本来就是将死的人了,你还怕有人毒害我不成?”对于老手下的关心,刘焉揶揄的笑说道。
话是这么说着,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药,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严重恶化、药石难医,现在无非是早死与晚死的差别而已。只是他还有一些布置尚未完成,若是骤然撒手人寰,会让身后生出许多麻烦。
刘焉几口喝完了药,忍不住露出一副很恶心的表情,他难受的摆摆手,拒绝了吕常递过来的饴糖,说:“让我多尝尝这苦味吧。”
他没有解释缘由,但吕常心里却隐约明白是什么‘苦’让刘焉揪心悔恨。吕常没有说话,等刘焉缓过一阵之后,将其面朝下的伏在榻上——刘焉的背部满是灌满脓水的疮苞,轻易压破不得,所以每次寝卧都只能以面朝下,不能辗转翻身,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