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着还有些微微颤抖的右手,问道:“这状子是什么人送来的,可曾留下什么话吗?”
彭公遂垂手而立,让自己的表情比郑赐适当更紧张一些,却好像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应该是靖国公府的家人,并未留下什么话,态度也很礼貌恭敬。”
没有带话,态度还很好,这可就难办了啊。说明人家的要求就是一板一眼,按照相关的律法秉公处理,不存在打商量的余地。
郑赐是洪武十八年二甲进士出身,标准的名教弟子。虽然喜欢拍皇帝的马屁,也经常揣摩着皇帝的心思做事,可本质上的成分是很难改变的。
按理来说,他这样的人,是必须要站在名教一边,为孔家做点什么的。哪怕帮不了大忙,至少也应该表达出自己的倾向。
可问题是他也有自身难保的苦恼,靖难期间他曾经在河南督兵相抗,要不是阿棣念在当初他任职北平参议时候的情分,早就满门清算了。
詹闶是什么人,满朝文武谁不清楚。靖难第一功臣,北平系首席大佬,勋贵集团的新领袖。
上一次因为詹闶敬献宝刀的事,他就已经捅过娄子了。现在还继续跟詹闶作对,是嫌如今的安慰日子过得太舒坦吗?
郑赐甚至在想,詹闶把这么大的事捅到刑部,而不是直接跟八成会拉偏架的皇帝去说。搞不好就是因为上次的事,专门给自己出难题呢。
这两边都不能得罪,又偏偏必须得罪一边,郑赐的脑袋一阵儿一阵儿地发胀。照章办事吧,孔家什么结果不去管,可在名教内部就不大说得过去了。可是要偏袒孔家的话,詹闶那关肯定过不了不说,新法刚刚颁行,朝野上下都看着呢,皇帝那里就遮掩不过去啊。
思来想去,胡子眉毛揪下来一大把,倒也让他想出个不错的办法。詹闶不想往皇帝那儿捅,但是自己可以帮他做这件事啊。
彭公遂可以有困难坑老大,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写一份奏折,陈述此事的内中纠缠,把这状子附在后面,让皇帝去头疼吧。
当然了,这种事不能一个人办。单独上折子那叫坑皇帝,联合刑部两位侍郎,还有这个坑爹的彭公遂,以及大理寺卿和少卿一起来,那就叫“臣等无能,请陛下圣裁”了。
还有户部,这件事户部也是能牵扯上的。正牌尚书郁新,挂衔的尚书夏元吉,从山东到两广各省清吏司的郎中,能揪的全都揪进来,虱子多了不咬认嘛。
事情捅到皇帝面前,必然会走到朝堂议事的过程,最终还是推回给詹闶自己。到了那个时候,究竟是谁胜谁负,就各凭本事了。
想定了对策,郑赐一点都不耽搁,忙让人把自己的左右手两位侍郎喊来,又派人去请了户部的各位共同商议。
结果也完全和预料的一样,没几个人愿意为这种事出头,半个多时辰的讨论后,得出基本统一的决定。
第二天早朝,这份奏折果然引爆了朝堂。以都察院和礼部为首的多位大臣,几乎是怒发冲冠地不停对詹闶展开批判,最夸张的直接把詹闶的赔偿要求定义为“贪婪的敲诈”。
朝堂之上几乎是一边倒,没有得到詹闶提前通气的阿棣也是半脑子糨糊,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按下,宣詹闶进宫午朝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