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担心有人吃醉了酒睡在地上一夜被冻死,毕竟安西昼夜温差极大,九月晚上已经有些冷了,于是安排一支人马在这里来回巡视,见到倒在地上的人就送到挂上搌布的帐篷里暂时安置。
听到李珙命令,不大喜欢吃酒的将领比如张诚如蒙大赦,行礼后立刻欣喜地离开;喜欢吃酒的将领也不反感,行过礼后继续吃。
军营中也再次响起对李珙的夸赞之声。都护不仅允许喜好吃酒的人继续吃,而且还安排士卒巡视以防他们冻死,将士们不论是否喜欢吃酒都称赞他。正与刘琦一道离开的李珙听到众人赞颂,不由得又高兴起来。
“明日清早我还要传令,明日与后日允许士卒继续庆贺,可以随意吃酒。”李珙又道。
“都护,这不必了吧。明日吩咐今日值守的将士庆贺一番也就罢了。”刘琦劝道。
“如此大喜之事,庆贺一日哪里够?得庆贺三日才好。”李珙却坚持己见。
“即使如此,也应安排好值守将士,万万不能没有士卒守卫,所有人都在庆贺。”刘琦道。
“此事由你安排。”李珙立刻吩咐道。
“是。”刘琦哭笑不得,只能答应一声。
“刘琦,你说,并波悉林此时在作甚?”他忽然又想起从这里败退而走的大食军。
“应当在重新恢复军心士气。”刘琦猜测道:“大食军远比咱们兵多,战力也不弱,最后却战败,军心士气多半已经跌到谷底,急需恢复,不然并波悉林即使想在伊丽河谷口坚守,恐怕也做不到。”
“说得有理。那他会如何对待葛逻禄人?”李珙又问:“葛逻禄于大食,就如同大勃律之于大唐吧?此战获胜后我虽给与赏赐,却又要求大勃律增兵;大食人战败,并波悉林会如何对待葛逻禄?”
“应当是好言安抚。”刘琦又猜测着:“大食军也损失极大,承受不起葛逻禄人再逃走或重新归附大唐。多半好言安抚,赐予些财货,再分析利弊,使葛逻禄人继续跟随大食。”
“我觉得这点你猜的不对。”李珙却道:“这段时日我并不亲自指挥,闲暇时间也会研究并波悉林为人。
虽能得到的消息不多,只有他在西方极远之地亲自指挥的几仗经过,与喔鹿州之战中几次亲自出手,但也能看出,并波悉林极少对藩属采用安抚手段,动辄叱骂;而且战事不利时对藩属态度更差。
葛逻禄对大食来说也等于是藩属,并波悉林应当不会好言安抚。”
“既然都护如此说,那自然就不会是了。可葛逻禄也不是大食以往的藩属,顿毘伽恐怕不会吃这一套,会对并波悉林更加不满。”刘琦道。
“看来大食军不会安宁了。”李珙笑道:“虽不追击大食军,但也要派出探马,探查大食军情形。命探马注意大食军营中打葛逻禄旗帜的人,看看葛逻禄人能否闹出甚动静。”
“但愿葛逻禄人能闹出大动静。”刘琦道。
“我也如此盼望。”
……
……
“顿毘伽,咱们走吧。”就在李珙与刘琦议论的同时,在顿毘伽的帐篷中,乌日塔大声对他说道。
“大食人言而无信,不仅不给之前答应咱们的东西,反而驱使咱们与唐军交战。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大食人不给,咱们还能从唐人手里抢来。
但大食人竟然败了!他们在喔鹿州城下战死七万,不仅始终没能夺取这座城,反而被唐国援兵偷袭营寨,不得不从城下撤走。
这不是一场普通败仗,这一战失败后大食人再不可能占领整个安西,甚至早晚要让出谷口、放弃对洁山城的包围,最多守住碎叶镇。
也就是说,咱们葛逻禄人的土地将重新与唐人土地相连!咱们背弃唐国之事一定被李珙等人记着呢,将来与大食人议和、又稍微恢复些实力后一定会来讨伐咱们。而咱们不可能打得过唐军。
为避免被讨伐,咱们一定要立刻撤走,不再为大食人出力,再派人出使安西,送上许多珍贵礼品,承认错误。如此一来还有不被讨伐的可能。
即使不考虑是否被唐军讨伐,咱们也不能继续在大食军中待下去了。大食人战败后对咱们的态度变本加厉,动辄呵斥,驱使咱们的人做最苦最累的活,简直当做奴隶。
凭借大食人的态度,将来再与唐军交战必定把咱们当做炮灰,此战因并波悉林起初认为能夺取鹿州城、又轻视葛逻禄人,咱们还能保全一半族中勇士,下一次都得战死!若族中勇士都战死了,咱们还如何保全部族?不论如何,咱们都必须离开!”
“对,必须离开!不能给大食人卖命,必须立刻离开,回去保护咱们的部族!”
“既然大食人不能带领咱们获得战利,咱们也不能继续为他们打仗!”
“大食人使唤咱们的人如同奴隶,还不如唐人!绝对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其他各部族首领也纷纷叫道。
但坐在主位上的顿毘伽却皱起眉头,待众人不再叫嚷后说道:“你们想的很好,但咱们怎样撤走?
你们不要忘了,咱们葛逻禄人如今被大食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我的部众,约四千人,在大食军西边;另一部分是你们的部众,约六千人,在大食军东边又被大食小营寨包围。你们觉得,咱们怎样撤走?”
“只能与大食人摊牌。”乌日塔说道:“直截了当告诉并波悉林,咱们要撤走,请他让开道路。咱们愿意放弃绝大多数粮食、兵器甚至抢来的战利,只保留马匹。
大食军现在士气低落,并波悉林应当不愿再和咱们葛逻禄人冲突,会放咱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