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告诉我,城墙还能坚守几日?”同一时刻,李珙问出与雷诺类似的问题。
但他面前的人显然不能像夏传涛一样避而不答。王胜看了一眼刘琦,见他低头坐着不知在想甚,自己身为在场资历最深的将领,负责的西面城墙又是被大食兵攻上城头次数最多的,只能站起来硬着头皮说道:
“禀报都护,仅仅一日,我西城就战死士卒八百余人,重伤九百余人,轻伤一千八百余人,而我西城总共只有八千士卒,后又得刘都尉调派一千士卒。”
“兵器,用去三成滚木礌石,两成箭矢,被砸毁一成半投石车,士卒用的刀枪也损坏近两成。”
“下官不知南城与东城损失,但仅凭西城而言,最多坚守五日城墙就守不住了。自然,刘都尉手里还有数千未与大食人交战之士卒,应当可以再拖延三四日。”
“启禀都护,东城战死士卒七百九十人,……,兵器损失与西城相当,最多坚守五日。”赵光密说道。
“启禀都护,南城战死士卒七百三十人,……,损失略小于东城与西城,最多能坚守六日。”孟成康说道。
“五日或六日,”李珙低声嘀咕一句,忽然放大声音道:“你们之前不是说,能坚守城墙数月么,怎现下只能坚守不到十日?”
“下官知错。”三人立刻躬身说道。虽然他们说的是全部四万大军都在城中时的情形,但此时城中有三万人,再多添一万至多坚守十几日,他们当初断言照样是错的,无可辩驳。
但他们又感觉有些委屈。谁能知晓大食人会不顾伤亡猛攻?不算河北大营的一万人马,大食军的兵力只是他们的三倍,而今日一番猛攻敌军战死重伤至少是他们五倍,正常情况下,没人会这样打仗。
“都护,此战是属下指挥,况且属下也万万没有料到大食人会这样攻城,若要处罚,请处罚属下。”这时刘琦忽然说道。
“处罚你?谁都应当被处罚,但只有你不应。”李珙却说道:“若不是你坚持与大食人打巷战,我军对城墙被大食人十几日就夺走毫无准备,此时恐怕只能坐以待毙了!”
“正因你坚持打巷战,才能在城墙即将沦陷情形下还有抵抗之方略,所以你不仅不应受到处罚,反而应当受到奖赏!”
“都护谬赞。”听到这话,刘琦立刻躬身出言推却。
“这绝非谬赞。”李珙摆摆手,又看向王胜等人。这几人立刻说道:
“刘都尉,都护说的不错,若无你坚持与大食人打巷战,那现下咱们安西军队恐怕除坐以待毙外,别无它法。”
“是,是,大食人这样疯狂攻城,若依一般情形,虽然敌军必定损失惨重,但城池也不可能守住。”
“刘都尉你确实应当受到奖赏。”
三人虽是在李珙示意下说出这些话,但他们说的也不是假话。谁也没料到大食人会如此猛攻,若真的死守城墙,嗢鹿州城一定守不住。反而因为李珙采纳刘琦计策,为守住嗢鹿州城博得一丝可能。
“属下同样疏忽大意,不敢当都护赏赐之语。”刘琦却仍推却道。
“罢了,无论如何,现下守城战尚未结束,就算应当赏赐你也不会此时赏赐。此事推后再说。”李珙暂且将此事放下,说起更要紧的事。“此时最要紧的,是守住嗢鹿州城。”
“刘琦,诸位将领,依照当初谋划,在大食人攻城十分猛烈时全军放弃城墙退守城内。可现下大食人攻城已然十分猛烈,但地道却并未完全挖好,必须再坚守至少四日;士卒死伤却又不能太多。”
“要如何避免士卒死伤太多,但又至少坚守五日?”
“都护,属下认为,只能不再珍惜滚木礌石、沸水沸油的使用。”刘琦道:“明日不计消耗使用投石车、滚木礌石与沸水沸油,大食人用多少咱们就用多少,如此方能避免士卒死伤太多。”
“这样做确实能够避免明日士卒伤亡太多,可之后三日怎么办?”王胜问道。
“捡大食投石车发射的石块。”刘琦却笑着说道:“大食摄政王并波悉林发动如此猛烈攻城,必是想着一鼓作气拿下城池。”
“他见到我军大量使用投石车、滚木礌石与沸水沸油,为免气势被压住,必定使用更多投石车发射石块。其中许多石块会落在城头与城里,可以捡来使用。”
“那也无法弥补损耗。”孟成康道。
“咱们只要再坚守城池四日,从城头撤退后,投石车与石块对我军来说又有何用?城内也无法用投石车。所以恰好在第四日伴晚将石块消耗殆尽最好。”刘琦又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