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当日,此人入我铺来,一言不合就打砸店铺,众目睽睽,当街行凶,亲眼所见之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位,西市诸商皆可为在下做人证。”
“传人证!”
呼啦一下子就出来许多人,皆是商贾打扮,且不等车胄发话,便纷纷指着郭嘉一口咬定道:“大人,就是此人。”
糜家二房闻言暗乐,心道:“哈哈,如此多的人证站出来指认,看你郭嘉怎么辩。”
面对千夫所指,郭嘉仰头哈哈一笑:“哈哈哈,不错,我是进了‘木缘轩’,据闻此店铺有财神像可请,便慕名而来,有何不妥?”
二房乐道:“大人,听听,此人已亲口承认,岂容狡辩。”
“不过,郭某仅是站了近了一些,看得清楚了一些,绝无动手打砸店铺之举,诸位不信,大可询问在此的人证,是也不是。”
车胄忙看向那群人证,沉声道:“方才郭大人所言是否属实?尔等还不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小心本官……污蔑朝廷命官,罪名可是不小啊。”
车胄差点就帮郭嘉威胁起人证来了,好在刚才反应够快,及时收住了。
这些人证也是有啥说啥,听郭嘉一提,自己低头回忆了一下,好像真没见郭嘉动手来着,于是对视一眼,齐齐回答道:“是。”
二房一愣,突然转向了他带来的人证,一脸诧异道:“是?你们!”
车胄忍不住笑了:“呵呵,糜掌柜,这些人可是汝传来的人证,既然方才之言可信,那么,此时之言也应当属实。”
又道:“既然属实,本官便宣判……”
二房急了,忙喊道:“慢,大人且慢,请听在下一言。”
“此人或许不曾动手,但打砸之人属其家奴,家奴犯事,身为主子又岂能脱罪,在下敢断言,其家奴胆敢如此施为,定是受了此人指示,还请大人明察,还小人一个公道。”
车胄恍然道:“哦,既是纵奴行凶,为何不早言明,本官方才就觉的此事蹊跷,郭大人何等身份,岂会与汝一介凡夫锱铢必较,若是区区一两个家奴行凶,倒还切实际。”
封建社会嘛,律法的空子还是比较多的,主子亲自动手跟家奴动手完全是两档子事儿,所以,影视剧里常常会见到某家少爷带着一群狗腿子在街上欺男霸女,老百姓几乎都是躲着走,却甚少有人管事儿,除了主角,为什么?
罚到主子头上,便是杀人越货也是罪减一等,远远到不了偿命的地步,若是贸然得罪,反而会引来无尽的报复,很现实。当然,主角就另当别论,毕竟人家可是自带光环的。
“这,这……”糜家二房万万没想到,一时间语塞当场。
“大人此言差矣,正所谓忠义两难全,吾家护院也是奉命行事,哪怕是做下伤财害命天理不容之事,起码也占了一个忠字,若要治罪,理当重治幕后之人,只断爪牙,焉能服众。”
二房一愣,心道:“哎呀,苍天啊大地啊,是哪位大兄弟如此仗义直言,说的好有道理,简直是雪中送炭!”
寻声望去,此言却是出自郭嘉之口,糜家二房忙提起袖子擦了擦眼睛,以确定自己真没看错,之后,一阵目瞪口呆。
这世上哪有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的,今儿,可算是见到了,郭大傻呀!
反应过来的糜家二房忍不住都乐了:“呵呵,对,对对对,大人,虽然此人恶贯满盈,但不得不承认,方才之言,万分有理,大人理当严惩幕后之人。”
堂上的车胄也是懵了,心中直嘀咕。
郭祭酒啊郭祭酒,糊涂啊,怎么帮外人说起话来了,这叫我如何是好啊?
这波操作何止是一点风骚,简直是浪的看不懂啊!不是,叫哥哥怎么接,怎么帮你开脱,啊!?
半晌,车胄绞尽脑汁擦着额头冷汗才憋出一句:“呃,咳咳,古典刑不上大夫,今人有犯者,谓宜如旧,不在刑例。”
什么意思?就是刑不上大夫,贵族特权呗。
此言一出,不但糜家二房不满意,附近的老百姓都听不下去了,虽说这是“潜规则”,但摆在明面上就太难听了,往往会激起民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怎么,大家同样是肩膀上抗一个脑袋,难道就你们这些个大夫搞特殊?是有三头六臂呢,还是腚上长出条大尾巴,这么嘚瑟。
本是安静的公堂瞬间就炸锅了。
“古典也云,法不阿贵,绳不挠曲,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大汉独尊儒术百年,皆以孝悌教化百姓,以宽济对待外民,然则,今时不同往日,岂不闻‘刑乱国而用重典,治沉珂需下猛药’乎?”
“好,说的极是!”那群方吐完回来的公子书生们忍不住在外圈高声叫好,他们是没见郭嘉,还以为是糜家二房说的,要是让他们知晓此言出自郭嘉之口,也不知有何感想。
“说的好,太对了!”虽然老百姓也听不太明白,但其中一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盖特到他们的内心了,胸中的一口恶气仿佛跟吃了蜜似的,瞬间化为乌有,更甚者,生出一股子扬眉吐气的舒爽感。
好嘛,车胄差点没吓趴到案几底下去。
郭嘉这是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咋的?还想飞呢!看来是真病的不轻。
车胄这下真坐不住了,赶紧起身来到郭嘉面前,匆忙拉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贤弟,这是作甚?此言一出,老哥怕是进退两难哪,本欲替贤弟开脱两句,这下倒好,越描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