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镜渭然长叹道:
“‘天地所生货财百物,皆为定数’.
此论看似有理,实则将物品本身与价值两者混为一谈,实是大缪。
何也?小侄试论之。
天地所生百物或许皆为定数,这个小侄不想多说。小侄只想说这些定数的价值。
小侄认为,万物的价值乃是因时因地不同而有所不同,故而财富绝不是有定数的。
天上的白云飞鸟阳光雨露,有价值乎?
小侄认为,对人们有用的便有价值,白白浪费掉的则毫无价值。
又比如深山中的石头,确实是天生之物,然其用几何?
可采石铺路,但路远且长,成本太高,于人何益哉?
只能置之不用,岂非与没有无异?
可若煅之烧之,成了石灰,用途甚多,其价格数倍于石,成本便不是问题,于是此石为人所用,价值与价格皆倍增矣。
故而民生之用不在于此消彼涨,而在于能否为我所用,能为我所用者,便有了价值,则废亦为宝矣。否则便是将满车金银给一个沙漠里即将渴死的旅人,又有何用?
在小侄看来,北宋之亡,实亡于王荆公变法之失败。
而变法之所以失败,此理论亦起到推波助澜之作用也!”
方唐镜的话说得很明白了,就算天生万物有定数,可若不能变现,又有何用?
最重要的是变现,百姓口袋里有钱了,官府也就有钱了,朝廷也就有钱了。
“小侄窃以为,合理地将死物活用,‘将蛋糕做大’,正是民不加赋而财富倍增之法也!”
沉默,沉闷无比的沉默。
王恕实在难以接受方唐镜的话。
数次张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这哪里是什么叔侄辩论,简直就是单方面的碾压好不好。
方唐镜仅仅用了一个很浅白的石头与石灰的价值论,就将王恕压制得哑口无言。
是啊,就算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就算它是天生定数里的一员,用不了的,对百姓有用么?
只有变成百姓的财物,才是有用的。
推而广之,天下万物莫不如此,有用的才能算是有价值的,不然便是废物无异。
方唐镜眼见王恕的脸皮慢慢就红,立即就识趣地转移话题道:
“这次小侄想跟老叔合作的项目,就是一项变废为宝,惠及底层百姓的大项目。”
王恕最大的特点就是务实,理论的东西可以先放一边,在实践中慢慢论证也不迟,反正方唐镜也跑不了。
“贤侄想合作什么项目?莫非就是你说的这个‘生活四件套’?”王恕缓了一口气,挼着半白半黑的胡须,只要有利于民生,他都是相当赞同的。
“老叔你也太小看小侄了,这些都只是附带而已,小侄想与老叔合作生产制造肥皂香皂的原料——碱!”
碱!?
是这玩意?
王恕身子一震,胡子都扯断了几根,失声道:“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方唐镜平静地回答道。
“有多少要多少?”王恕简直不敢相信。
“有多少要多少!”方唐镜肯定地回答道。
王恕虎躯体再震,胡子又扯断了十几根,浑然不知。
不能怪王恕激动到忘我的地步,这当真是惠及广大百姓的福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