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大明,可没有什么科学,更没有什么化工制碱,全都是土法制碱。
所谓的土法制碱,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盐碱地里熬制出来的碱水分离提纯,然后晒干,这种方法比较专业,需要专业的作坊。
另一种就是纯民间土法,用稻草灰草木灰之类的东西过滤出的碱水晒干而成,工艺粗糙,但也相对简单,易上手,农民几乎家家可以制作,不需要什么额外的工具。
王恕和方唐镜他们只需要收购这些半成品进行深加工,就可以生产出纯度颇高的碱粉。
王恕现在知道,碱粉这玩意不但肥皂香皂需要,面食也是相当需要,北方地区用量很大,可以说是完全不愁销路的一项产业。
当然,碱粉的作用远不止此,方唐镜还准备将之用了印染,初步的化工实验等等。
而且草木灰这些过滤出碱水之后,也并不影响当作肥料用,不会造成副作用,这就是典型的变废为宝,使得物品的价值倍增。
王恕又是感慨又是激动,开发新产业,这正是方唐镜“把蛋糕做大”的理论实践,实在比“天下财货有定数”明显更为实用。
王恕来回踱步,盘算着种种好处。
办作坊得来的利润不论是投入到赋税之中还是投入到再生产,朝廷都是多了一个进项。
如此一来,田税方面也可相应减少一些,而农民本身亦会得利,两两相加,压在广大农民身上的负担起码得以减轻一半。
收入增加了,税赋减少了,流失的劳力便会回流,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好处。
当然,土法制碱效率十分低下,但这有什么关系呢?现阶段人力的数量完全可以弥补不足。
所以方唐镜才会说“有多少要多少”。
在化学方法没有发明出来之前,利用人数上的优势也是发展的必由之路嘛。
“小侄倒是怕百姓不愿从事这些活计,毕竟大家见又多了一项徭役,心存顾虑。”
“贤侄完全是多虑了,老叔可以下政令推广,凡交一定量碱粉者,可以减免相应的粮食税赋,不愁百姓不踊跃。”谈到具体的政令实施,王恕还是很有一套的,瞬间就给出了支持的政策。
这不就是后世的补贴吗?方唐镜也是对这位老叔刮目相看。
对于百姓而言,基本不用增加投入,只要付出辛勤,便可以得到双重的回报,实是善政!王恕诺大的名声,绝非浪得虚名。
原料问题得到解决,产能就不是问题,随着“生活四件套”的推广,大批的空白市场等着他们进入,并且还是完全没有竟争者的垄断性开发,又一个数钱数到手抽筋的项目就这样敲定。
到了这个时候,王恕已经把“天地所生货财百物,皆为定数”这个理论抛到了九宵云外,还是那什么面饼加蛋做大理论好,百姓人人都能吃上一口,很好。
最妙的是,这加蛋的面饼不用从士绅们嘴里夺食,也就没有了非议和压力,推行必快,见效也必然是极快的。
王恕兴致大增,拉着方唐镜就开始讨论选址,建作坊事宜,浑知忘记了此时身处贡院,两人谈得尽兴,门外数度有事禀告,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王恕直制打发到一边去了。
王恕身为巡抚,天大地大,什么事也没有事关一省民生的大事更大。
亲兵们见两人谈得手舞足蹈,口沫喷出数尺长,都知趣地不敢打扰。
一直到院外响起一道愤怒的骂声:“滚,你们谁敢拦我!”
这声音似乎是……方唐镜一个激灵,终于从工作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拉了拉王恕道:
“老叔,似乎是白御史宪台大人的声音。”
“管他是什么白御史黑御史,老夫,啊,你说是谁?”
话还未说完,白御史已气冲冲地闯进院子里,这里习惯性地也称之为中军帅帐,当然是没有帐篷的。
方唐镜连忙哧溜一声溜到一旁低眉顺眼地站着,好在他还算谨慎,来的时候仍是穿着亲兵的服饰,不怕老眼晕花的白大人认了出来。
实际上他想多了,白大人一进门就埋怨道:“宗贯兄,你怎的还能坐得住,出大事了!”
“白老弟,何事如此惊慌?”能出什么大事?王恕心里想的还是碱厂的事。
“于明学死了!”
方唐镜和王恕顿时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秋闱副主考于明学死了?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王恕急问。
“服毒自尽而死,死前还留下了遗书,上书,‘方唐镜害我,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