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十拿九稳的计划搞成这个衰样,正是应了这句话。
“贤侄,事到如今,只有牺牲老夫,保全你了,待会老夫挺身骂贼,你趁机冲出去搬救兵,事在人为,听天由命吧。”
周县令腿上挨了一记重的,还能不能站稳都两说,加之本就孱弱不堪的身子骨,突围什么的就不必痴心妄想了。
方唐镜苦笑,他和李知府是仇恨之源,若是能突得出去,他早就拼死一搏了,可现在只要他一露面,铁定就是被群殴至死的下场。
“世伯不必多说,唐镜今日说什么也要保你周全,他们想要伤害到世伯,先从唐镜的尸体上踏过再说。”方唐镜嘴里豪气干云,心里殊无底气。
“唉,贤侄,你又何必如此固执,老夫老了,不愿学张元节故事。你还年轻,不可意气用事,当效杜根忍辱待时。于公,你当留待有用之身报效国家,于私,你突围出去才能为老夫洗冤报仇啊!”周县令苦口婆心。
张元节便是张俭,与杜根都是汉时义士,被宦官后戚所害,两人都选择了逃亡,不同的是,张俭逃亡中望门投止,连累了许多亲戚朋友为之家破人亡,而杜根则是忍辱埋名做了一名酒保,后来两人都得到了平反,但风评则不一。
周县令用张俭张元节的故事,表明不愿连累亲朋者,方唐镜孤身一人,忍一时之辱便可东山再起。
“死则死耳,大丈夫当效于少保,粉身碎骨浑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间!刀斧加身又何惧哉!”方唐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原因无他,侯明已被逼到了墙角,李知府已经被人一脚踹飞,身边的随从拼死相护,被打得嗷嗷直叫,因此方唐镜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被人听到注意到这里。
“扑哧!”偏偏在这个紧张到让人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的当口,身侧传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谁……!
声音虽轻,然而听在猝不及防的方唐镜耳中几如炸雷,整个人几乎要跳出三尺高。
霍然扭头,一个面上涂满灰尘墨汁,比非洲鸡还非洲鸡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此人青衣小帽,看样子是一名小厮,和方唐镜周县令一样,正躺在人堆中装晕,听了方唐镜的话,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嘘!嘘!”方唐镜一看对方瘦小的身材,顿时镇定下来,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岂知这个后世现代人通行的手势对方根本不懂,而听到方唐镜嘘嘘的声音,倒象是哄小孩子嘘嘘,顿时以为受到了侮辱,不由小声骂了出来:“你,登徒子!下流!”
下流什么?方唐镜莫名其妙,不过现在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不由恶狠狠小声恐吓道:
“你再说话,小心本公子打花你的脸!”
对方果然不再作声。
一般来说,伺候人的,都怕被打脸,打了脸就再难在人前伺候了。
方唐镜大是得意,不由眼珠一转,继续道:“你,脱衣服。”
一边说,方唐镜一边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小厮一惊,揪紧自己衣襟,蠕动嘴唇道:“我,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方唐镜一怔,厉道:“快脱,本公子管你随便起来是不是人。”
小厮更惧,双手交叉护胸,坚决地道:“恶贼,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方唐镜又怔,随即似是想通了什么,脸上一窘,恶狠狠地骂道:“本公子只是和你换一身衣服而已,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唐镜只是想换上对方的衣服,企图蒙混过关。偏偏这小厮夹七夹八,好不烦人。
此时战场上形势更见不妙,焦大人一只脚踏在李知府的脸上,厉声喝问:
“方唐镜那狗贼何在?”
时间就是生命,方唐镜已顾不得解释了,恶虎扑食一般扑到那小厮身上,伸手揪住小厮衣襟,就要强行扯脱下来。
然而双手刚揪到衣襟,方唐镜立觉手感大大…不妙,整个人顿时如中雷辄,呆立当场。
用力眨了眨眼睛,方唐镜好一会才想起松开手,摸了摸鼻子,不争气地偷偷狠嗅一气,面上似喜似悲,开口道:“是你!”
“不是我!”声音小如蚊蚋。
两人面面相窥,一时不知是呆了还是痴了。
时间仿佛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