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九变。依灵山,俯低谷,处灵气之利,害无灵于敌,此灵地之军也;覆索伏奸,宁慢勿快,处聚众之利,害散乱于敌,此绝地之军也;客跨水而来,半渡击之,处严整之利,害首尾于敌,此泽地之军也;勿滥杀凡民,收气运之利,害怨气烦敌,此凡地之军也。将帅之虑,杂于利害,变在迂直,化为虚实。行军于外,不可不察也。”
这是《武经总要》第二篇《行军篇》,信息量相当大,杨行以前读来总觉不得其要。如今身在行军途中,才能慢慢体悟其中玄妙。
这讲了军队在四种地域的行军之道:各灵山、幽谷这样的有灵之地,荒原、云梦泽之类的绝灵之地,靠水、近水、水上等泽地,以及凡人生活的河谷平原之地。
其中四利:灵气之利、聚众之利、严整之利、气运之利。
对应四害:无灵之害、散乱之害、首尾之害、怨气之害。
最后又说行军的关键在于将帅,了解四利四害是不够的,还要知晓其中的变化与应对。
杨行遵照执行:全程保持军容严整、阵型不乱;遇绝涧、地坑、陷隙处,必急去勿近,遇险阻、葭苇、山林者,必派人搜索探察。即使是要扎营,也选好靠山背水处,先划好范围,再安排队伍保持阵型就地休息。
众人都在打坐或沉睡之际,杨行仍警觉的放出灵识四出张望。这里是幕埠山以东万里处,离鳄越主力所在的望江楼应该不远了。天渐渐黑下来,沮水河面微弱的反光向远处延伸直至黑暗,就如同一条长长的饵线,等着自信的鱼儿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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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黄鹤坊市,杨行完成了对江陵峰众人的整编;之后霍华做主将李亮几人调走,又从征召来的人中补进几个筑基;罗家堡的人则全部如愿进了青叶军。
随着这一批征召修士的到来和整编的完成,包括青叶军和黑水军在内的前军正式成形,霍华下令左营从幕埠山起拔,向东边进发。
杨行也遵照五军制,将人数并不多的左营设成五个都队。让原副尉营留下的百来人分成前、左、右三队,陆生为前队都头,唐参、姚伍为左、右都头,其他几个筑基分散为副;一百桐柏山童子选一半形成中队本阵,杨行兼任都头;另一半为后队,王喜为都头,杨宅生为副。
这样的配置,前三队实力最强,但未能完全信任,其中的炼气弟子要渐渐和桐柏山童子对调,最终混编在一起,才能形成凝聚力。本阵和后卫实力较弱,桐柏山童子虽受过战阵训练,但还未到能拉出来与敌野战的程度。没办法,血火与伤亡的历练,也是一条成长的道路。
杨行起先以为的行军,是像熊牛谷那样聚在一起平推过去,没想到是各营分散前进,中间以精锐斥候填充。按霍华的说法,这是“保持距离,互为犄角”,是“伸长了手脚打人”。杨行除了在幕埠山和前锋营的郑阳、还有右卫营的人相聚过,之后就一直独自前进,只靠中营本阵的军令保持联系。
霍华给他的命令是:前进前进再前进。
保持阵形就快不了,要快则十分辛苦;加上他对斥候、扎营的要求比别人多,很多炼气老兵都累得直喊。杨行不为所动,他记得大师兄赵镇的教导:有些事只要是对的,就一定要去做。把可能的危险和应对想好,关键时候才不会慌。
狂飙猛进了好几天,遇到的几波敌人,要不就是零散的越人修士,要不就是成群的妖兽袭击,都轻易打发了。前进越来越深入,杨行的忧虑也越来越深。这次便第一次违背了军令,让队伍停下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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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过一夜,天渐渐亮了。
极目远处有几个小黑点显现,继而有响亮的马蹄声传来,应该是传令兵到了。等又近些,杨行认出了来者,不禁心怀惴惴:竟是霍华亲自过来!
霍华带着三五人骑着骖騑过来,见这边军容严整,讶异问道:“这有一半是整编的新卒?”
杨行有些得意。光是严苛,形成不了令行禁止的队伍。他要求别人的,自己一定身先士卒,加上桐柏山童子都颇有韧性从不喊累,其他人也就慢慢适应了,一直坚持下来。
“你果然不错。”霍华在马上感慨了一句,居高临下责问道,“但为何要停下来?”
“《武经总要》中说,行军要宁慢勿快,我们这样赶路,会不会有问题?”杨行辩解。
霍华作势挥鞭,“也就是你,来,我说给你听。”鞭尖指向远处,“我们过去说。”
“兵法是说了要宁慢勿快,可也说了要考虑利害。说到底,快和慢不重要,重要的是时和势,也就是什么时候该快,什么时候该慢。”霍华指向东方,“你了解我们的敌人吗?”
“鳄越,早先多以巨鳄为伴兽,潜行于水下和丛林中,修行特殊的功法,脸上会出现鳞片状的斑点,因而得名。现在的鳄越族人驱使狼群和蛊虫作恶,横行于沮水到江夏之间的广阔区域...”杨行将一路上了解的情报脱口而出。
“这些我都知道,我是说你了不了解:他们是怎么行军的?怎么传递消息、集合、分散、转进的?他们是...”霍华道,“怎么打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