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给了宗翰空名宣头并许其便宜行事,其人本可以自己决断,却没有这样做,宗翰已经让步,做长辈的就不能太不给面子。
如此,金军西南、西北两路都统司便统一了转让西京道问题的意见。
会宁府。
金主完颜吴乞买收到完颜希尹的复命,得知完颜宗翰没有抗命给自己难堪,也松了一口气,立即派使通知大同准备接收西京道剩余土地。
吴乞买虽是皇帝,但金国畸形的军政结构使得他这个没有军功的皇帝权力相当小。
对其人而言,理顺内部巩固君权,远比开疆拓土更重要。
次日,完颜吴乞买下诏,以国论忽鲁勃极烈完颜斜也为谙班勃极烈。
吴乞买即位后,第二顺位继承人斜也就成了第一顺位继承人,此诏本为题中应有之义,但随后的诏令就耐人寻味了。
以太祖阿骨打庶长子完颜宗干知国政,以完颜宗翰、完颜宗望总理军事。
在这之前,年轻一代中,宗翰是不容置疑的第一人,现在就多了宗望和宗干二人与其平起平坐。
虽然在军功上,宗干和宗望加起来都不及宗翰一人,但毕竟在组织结构上,二人的确有与其分庭抗礼的权力。
不过,远在西京道的完颜宗翰却没心思琢磨这道诏令的玄机。
收到诏令时,其人已经将云中府、丰州、德州的钱财和部分人口打包,开始向北迁徙了。
所谓只迁走三地的官吏、人才和富民,自然不可能一道政令,一府两州的官民就高高兴兴地跟着金国大军走。
故土难离,更何况是由生存环境优越的大同盆地前往苦寒的塞外荒漠草原。
其间有多少的血与泪自不用细表,反正一直到大同派人接管了云中府等地,仍有被迫迁徙的辽人陆续逃回原籍。
完颜宗翰率军北迁的过程中也没有闲着。
其人事先探知天祚帝已经逃到突吕不部,乃亲自率军组织了一次突袭。
可惜,耶律延禧奸猾似鬼,竟然赶在金军到来之前再度逃脱。
但完颜宗翰也不是全无收获,从俘虏嘴中,其人得知了耶律延禧之子耶律雅里的具体位置,当即改变目标——抓不到老的就抓小的。
不过,其人注定是抓不到耶律雅里了。
因为这一次的消息有些滞后,早在数日前耶律雅里便驾崩了。
说起这个北辽神历的死因,颇有些“传奇”。
耶律雅里在查刺山游猎,一天之内竟然猎取了四十只黄羊,再加二十一匹狼。
因来往追逐,劳累过度而病倒,没过几天就驾崩了,时年仅三十岁。
其人倒是一死百了,走得轻松,却将一个烂摊子丢给了自己的臣子们。
耶律雅里喜击鞠,登基后便经常击鞠而荒废政事,经枢密副使特母哥直言极谏,方才有所收敛。
枢密使耶律敌烈因权力争斗,弹劾西北路招讨使萧论海蛊惑众心,有不臣之心。
神历帝不顾北辽小朝廷实际全靠诸部养着并无威望的事实,当即下旨处死了萧论海及其子萧麻涅。
由此,导致本就与朝廷相互利用的草原诸部附而复叛。
耶律雅里乃任命遥设为招讨使,讨伐叛乱的诸部。
毫无悬念,兵微将寡的北辽王师一败再败。
幸好诸部别有心思,没有组织反攻,才让北辽小朝廷延续下来。
但耶律雅里却不管这么多,将出师不利的遥设杖击一顿,并罢免其职。
神历帝的荒唐事远不止这些,其人出巡时,随从有疲乏者,便赈济给养。
直长保德劝谏:“现在国家财力空虚,像这样赏赐,将拿什么来给养呢?”
耶律雅里却非常恼怒,斥责其人。
“从前在福山田猎时,你诬陷猎官,现在又说出这种混账话。要是没有诸部,朕将何处征取赋税?”
群牧司运送盐和粟米,有百姓盗取,便汇报给神历帝,准备责令犯法者赔偿。
耶律雅里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判决:
每盗一车粟米,赔偿一只羊,三车赔偿一头牛,五车赔偿一匹马,八车赔偿一头骆驼。
左右臣子均觉得这个方案过于荒唐,劝谏其人。
“现在一只羊想换两斗粟都做不到,竟然可以用来赔偿一车粟米!”
耶律雅里却不为所动,坚持说反而训斥众人。
“民有就是我有。如果让他们全部赔出来,臣民们没了钱粮,如何为我纳税?”
其人如此“治国”,可想北辽小朝廷的国政有多混乱。
因而,神历帝死后,众臣反而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又为大辽的继承人而头疼——耶律雅里还没有儿子。
情急之下,枢密使耶律敌烈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一个人,说是辽兴宗耶律宗真的曾孙耶律术烈,并扶其上位。
结果,北辽新君尚未理顺朝堂,金军都统完颜宗翰率大军来伐的消息传来,小朝廷大乱。
当夜,倍感绝望的辽军兵士发动了叛乱。
北辽第三任皇帝耶律术烈、枢密使耶律敌烈二人皆死在了乱兵之中。
完颜宗翰都没有真正出手,“重生”仅半年的北辽小朝廷便慑于其威名再度灭亡。
剩余的辽国众臣又一次失去效忠对象,只能各奔东西。
幸好,他们中的部分人还有一条路可以选。
据说,之前消失的耶律大石出现在了沙岭西北方的草原上,其人不愿等待国灭的命运,正在草原上扫荡诸部以统合抗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