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完颜斜也虽然统军接连破城,但在这些城中取得的补给却非常有限,并不足以维持金军全军继续进攻。
甚至,还因为补给线拉长,导致后面的粮草转运困难度直线上升。
实际上,刚刚取得的这些城中并不是真的没有一点粮食。
只要金军狠下心来屠掉部分辽人,筹集大军继续进攻的粮草并不是太难的事,女直人起兵之初,这种事也没少做过。
但现在毕竟不是早年,要取代契丹人坐天下的女直人早就不是刚出山的蛮子了,在同舟社身上他们学到了治天下和打天下的本质不同,再不如当年那般肆意妄为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凋敝至极的民生和极少的军储,搭配快速溃逃的守军以及宽广的战略纵深,辽人竟然不经意间完成了对金军的“坚壁清野”。
就在一个月前,皇帝下达出征诏书时,特意提醒了统兵的完颜斜也一大堆话。
到了这个时候,完颜斜也再想起皇兄的诏书,才知道皇帝的话句句都有深意,都很有针对性,阿骨打肯定早就猜到了自己会遇到现在的局面。
“……粮饷一定要跟上去,不要惊扰投降服从的人,不要放纵兵士去俘虏抢掠……”
金军长达千里的粮道处处都是漏洞,随便哪个城的辽军只要敢于出城,不需要太多,有一两千人就行,就能让撒在中京道各地的金人受到极大的威胁。
完颜斜也的指挥作战天赋确实不是能和完颜阿骨打比,统帅大军的经验也严重不足,但其人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味猛攻的蛮子。
意识到自己之前犯了轻率冒进的大忌后,完颜斜也方才知道出兵前,皇兄在诏书中苦口婆心教导自己的深刻用意。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皇兄阿骨打既然讲了“要慎重对待战事,选择采用好的计谋”,那就召集经验丰富会打仗的副都统,也就是完颜斜也自己的堂兄弟和侄子们商议对策吧。
完颜乌古乃的子孙们聚在一起合计了小半日,帮助主帅完颜斜也拿定了注意,主要有三点意见。
第一,主帅完颜斜也退守大定府,居中调度;
第二,完颜宗磐率军拿下高州西南面的松山州,以确保大军后路和粮草安全;
第三,其余副都统分兵扫荡中京道还在顽抗的各地辽人。
这就是金军正副统帅们研究了小半日,最终形成的决议。
没人再提继续向南,听起来有板有眼,很像那么回事。
翻译成大白话,意思就是:都统你既然害怕,那就待在坚固的大定府城中,看咱们怎么破敌!
这就是武风炽烈的大金国,没有过硬统帅能力和实打实的军功,就连最亲的亲人都会给你甩脸色。
金辽相争好几年,金国一直都是压着辽国打,金人在节节败退的辽人面前有着绝对的心理优势。
战线推进太快,后方补给困难,确实存在很严重的战术漏洞,但这个问题放在金辽两军之间就不是什么问题。
打辽人么,需要什么战术?
哪里辽军最多就打哪里,哪里敢反抗就打哪里,哪里有粮食就打哪里。
打得辽人晕头转向,打得他们只敢调头就跑,打得他们跪地投降就完了。
还别说,金军这种野蛮战术对士气极低的辽人极其有效。
除了北安州、兴中府这些硬骨头难啃外,其余各地的辽人只要看到金人的军队来进攻,基本是抢着投降,生怕自己的迟疑惹怒了残忍好杀的金人。
二月一日,正散开四处掠地打粮的金人突然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上天异象。
日食!
整个辽国,甚至远在数千里外赵宋东京城中的皇帝赵佶,也包括正在整兵准备北伐的徐泽,都见证了这次日食。
而辽国中京道,正是日全食区域。
正处于萨满教向佛教转型的金人仍保留有相当程度的自然崇拜,金军将士被这突如其来的日食吓懵了。
好多人想到了自己之前因为期盼军功,而忘记了对“鬼老天”的尊敬,尽皆下马,跪地忏悔自己曾对自然的亵渎。
一直到日食过去整整三天,大部分金人才从这种恐惧混乱中解脱出来。
幸好,同样恐惧和混乱的辽人并不知道本国实际上失去了一次翻盘的机会。
或者说,就算有人知道,也没有胆子更没有兴趣去翻盘。
两年前,耶律余睹曾经做过这样的傻事,还以为自己是大辽的英雄。
结果,狗熊都不是!
反而被人逼得变成了金人的一条狗!
这条狗还异常凶残。
金人的大军就是这支疯狗引来的。
虽然谁都没有见过耶律余睹,但到处都在谣传这个叛徒带着金军回来,就是为了寻皇帝和萧奉先复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