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他从未想过自己稀里糊涂就成了战俘。
他现在被绳捆索绑,嘴巴里还被塞了一团布,罢了还被绳子捆了一圈嘴巴。他的双眼被蒙住,就剩下两个鼻孔在喘气。
接着如同货物一般被扔上了船只,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留里克没有意愿和这位“意外之喜”立刻谈判,甚至现在签署城下之盟也无必要。
其人会被一路带到汉堡, 并在那里暂时监禁起来。
毕竟博杜安是庞大地区的伯爵,虽说他是死是活对罗斯并不是大问题,现在他是被生擒的,不尽量榨取他的战略价值当然不行。
罗斯丹麦联军已经无意再在安特卫普逗留,至于接下来是否乘胜追击根特,留里克没有意愿,拉格纳萌生的劫掠想法也就作罢。
他们来的时候, 安特卫普一切祥和,附近的二十个村庄都忙于储备越冬的物资。
他们离开的时候,安特卫普就剩下一地废墟,以及战场上横七竖八的死尸。村庄还杵在那里,只是村民带着细软家畜逃了个干干净净。
一大片地区的经济已经崩溃,集结的大军作鸟兽散,伯爵生死未卜对于整个地区也是一场政治灾难。
布鲁日、里尔、敦刻尔克,以及布鲁瑟的贵族,他们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获悉伯国对诺曼军队的战斗大败亏输。
那些战死者的尸体被抛弃在安特卫普废墟外,大量的乌鸦等待诺曼大军的离开,它们虎视眈眈盯着尸体,留里克尚未率部离开,就已经注意到有乌鸦在啄食尸体的眼。
它们不是一般的鸟,而是奥丁的眼目。
它们在战场上大量出现,就是奥丁认可了发生的战斗。
拉格纳的丹麦军因为过于嚣张, 士兵多赤膊上阵, 因故意不带防具损失了一些兄弟。
留里克的罗斯军毫无阵亡, 倒是有三十多兄弟们的身子不同程度出现淤青。甲衣有效保护了身体,淤青通常情况不碍事, 但现在留里克只想带着大量战利品离去。
雨渐渐停了,气温稍稍有点回暖,然突然降临的北方将所有人拉回现实。
干燥的北风正快速吹散湿冷,这令留里克长舒一口气。湿冷的天气如同钝刀子割肉,多亏了自己的战士平日里练就的硬朗身子骨可以硬抗一段时日,大家的忍耐有着极限,当人的免疫力终于被削弱到一个极限,瘟疫就会爆发。
一开始,弓钻配合火硝点燃了储备的干柴。搜寻的潮湿木料逐渐燃烧起来,联军战士就在愈发增多的篝火边抓紧时间将自己的衣物烤干。
没有人为战死的敌人收尸,他们就地为己方死者执行火葬。
之后,瞄向全新的目标。
篝火劈啪作响,这是临行前最后的夜晚。
拉格纳的双眼燃起烈焰,他又嘟囔:“我不和你去汉堡了。就像之前的计划,等我们到了莱茵河入海口,到了我们定下的鹿特斯塔德,我就要沿着大河深入劫掠。我临时离开的事情,请务必告诉北方的人。”
“人各有志,我也想尝试沿着莱茵河劫掠, 终究是你打开局面。我支持你。”留里克答得很痛快。
在此之前,还没有维京船队走莱茵河逆流而上去打劫, 纵使曾经控制杜里斯特港的人们也不敢这么做。
拉格纳自己就是丹麦贵族,即便他曾是落魄贵族,也知道一些情报。
沿着莱茵河上行,直接面对的就是法兰克的核心区。
越是核心区越是财富密集,那里汇聚有大量的金银器具,有珍馐美味珍贵珠宝,乃至可以掳走一些漂亮女人做妻子来者。拉格纳麾下的一群死忠几乎都不是出自他的原始部族,多亏了其年少在贵族决斗中砍杀出的威风,以及现在拥有的威信,聚拢出这群拥趸。
兄弟们跟着他出生入死图的主要是敛财掠奴的机会,现在他们嚷嚷着集体来一票打的。
过去法兰克兵强马壮,而今他们正在内战,加之联军在易北河畔歼灭了一批法兰克重骑兵,不可否认的是丹麦战士是直接参与者。拉格纳和他的伙计们斗志昂扬,认定深入法兰克核心群抢掠的机会已经降临。甚至罗斯盟友今秋不参与,也是因为友情,故意卖大伙一个人情。
留里克拍打着拉格纳老哥的肩膀,继续怂恿:“你尽情去抢掠,尽情去破坏。我将回到汉堡等待你的好消息。”
“所以,你不回罗斯老家了?”拉格纳笑嘻嘻中猛地问及这关键问题。
“当然要回。不过……”留里克耸耸肩,“抵达博恩霍尔姆岛,就算是回罗斯老家。哪怕是抵达约塔河,也算是回罗斯老家。你知道的,你的日兰德半岛以北,都是我的领地。”
一切的谋划皆已做好,剩下的便是舰队分家。
固然是直到现在罗斯和丹麦也没有签订正儿八经的书面的联盟协议,不曾为此做出一份盛大的仪式向奥丁起誓约定联盟的神圣。
但双方在今年持续并肩作战,联盟已经被那些战场上的乌鸦、那些横七竖八的敌人尸首所证明。
拉格纳放心大胆地将自己在安特卫普和乌得勒支抢到的战利品交给留里克安顿,最终这些塞进麻袋的物资会先扔到汉堡。
他决定轻装上阵开启新的劫掠,行动虽没有明确的抢掠目标,也不需要明确目标。
因为,他的二百多人的劫掠军队将直接出现在法兰克首都亚琛附近。只要他决定沿着莱茵河逆行,结果必是如此。
终于,抢到大量粮食和羊毛的罗斯军撤离了。
从联军撤离开始,留里克和拉格纳就已经分道扬镳。
罗斯舰队的所有湿漉漉的风帆尽被北风吹得干燥,舰只扬起三角帆逆着北风快速北上。风帆以特殊的角度对着风,形成正压区与负压区,就如飞机机翼般获得“升力”,也就是强劲的前进力量。
这种技术是单纯的衡帆需要一些复杂操作才能做到,若是拉丁风格的三角帆,做到它就颇为简单了。
逆着强劲的北风还能在海上狂飙突进?
格罗宁根男爵维克多,以及来自乌得勒支的十多位采邑骑士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他们已经理解了“白衣蓝纹诺曼人”,所谓罗斯王国的大船,已经不会少见多怪。现在他们觉得罗斯人在使用某种神力。
可怜的哥特主教保罗费德鲜有坐船经历,乘坐诺曼人大船在海上“逆风飞行”还是首次。可惜,强烈的晕船折腾得这位小老头精神萎靡,已经无力感慨奇景。
至于被俘的伯爵博杜安,他仍像是易碎的货物一般被绳捆索绑,蒙着眼的布遮掩一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大船上,只觉得一直上下颠簸体验诡异的感受。
当舰队快速冲回阿姆斯特河入海口,所有来自乌得勒支的采邑骑士及其扈从被放下。
他们被许可步行回到自己的家里,临走前又被威胁:“你们记住!自己已经的尼德兰伯国的封臣。弗兰德斯伯国和你们毫无关系,回到自己的村子继续过日子,很快你们真正的伯爵就会归来。”
亨利拿骚可不会现在就在乌得勒支城里把自己的统治建立起来。他是一个外来者,当罗斯人和丹麦人没有在大河入海口建设基地,当自己的拿骚村还没有沿着河流漂行到乌得勒支,他是不会来的。
舰队又抵达格罗宁根,男爵维克多经历了这奇幻的一遭,对待强盛的外人只有臣服这一个选择。他甚至很庆幸自己当初稀里糊涂的失败,这样自己仍是一介贵族,家乡也未遭兵燹。甚至,情况还能大大改善。
向诺曼人的两位大王认怂,自己又承认尼德兰伯国是封君,又承认萨克森公国的存在。
一介小贵族这种无底线的臣服可以说是对信仰的背叛,对法兰克王国的背叛。但是,他已经得到了安全许诺。至少,诺曼海盗不会再袭击格罗宁根附近的海岸线,当地人得到了安全的同时,还可以与诺曼人做生意。至于代价,他们的海岸线完全对诺曼商人开放,且无权收取任何的关税、入港税。
在这个时代,整个尼德兰地区都会被罗斯王国划入经济控制区,留里克要的就是这个目的。因为,他实在需要这一当今西欧最大的羊毛生产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