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阳横江的古渡栈桥上,有儒雅风站立一人,其背临江河的恢宏澎湃,渐渐融入进湍湍翻涌的激流当中,乘风破浪,中流击楫。滚滚长江东逝水,此人的身上透着一股常人难以企及的气度,仿佛拨云见日,守得云开雾散的沉稳,他的眉宇很低沉、忧思,但那份舒朗开阔的性情,随着遥望江水为歇,水势澹澹的浪花淘尽,变得心若磐石,他并是一代雄主杨坚,当年的前秦符坚也是这样雄吞黩武,指着面前那座盘踞在江东的僭晋王朝,气壮雄浑的说道:“我雄狮百万,那怕随便一人一鞭投入,并可断江截流,一举踏平这江东!”
奈何风云变幻世事无常,却被东晋宰相谢安之侄谢玄阻于淝水之畔,他的帝国也随之土崩瓦解,未免重蹈复撤,他亲临这里,就是为了把这重担交付能堪大任的人,所以他有些隐忧。
栈桥上一片肃然的清幽,空气中薄薄的湿气,与扬起的鬓发缠绕,混杂在一起,不断撩动着发丝与衣袍。大好河山,若不能尽揽无余,此刻的被襟迎风,就是一次望江而兴叹的索然,既是寡淡无味,偏偏在这极尽陶冶又隐隐湍急的时刻,一阵“沙沙”的脚步之声,扰乱了此刻的心境,虽是不悦,但也没那么可以觉得很生气的。
那轻悄悄的脚步声,来至右边栈桥的路道,不紧不慢,内中却透着一股没由来的敬畏,那是一种近乎揉碎了又粘合起来的感觉,让人揪心,猜测,甚至怨恨,直到近了才逐渐的被江水的激荡声势所消弭。
浪涛中,栈桥微微的有些不平,经历风吹日晒的木桥,并没有因涛涛的江水卷腾倒灌,被骇闻了胆怯,反而有些借机崛起,巍巍然的横堑在那里,如一条锁龙横江盘踞了这依依傍水来的秀丽江山,一岁一月尽峥嵘。
脚步声此时骤然一歇,来人却是这位北隋之主的次子封号晋王的杨广,此子文韬武略,山有扶兮,峻拔的总有些让人忌惮的锋棱与尔雅浮现在他既严谨又满是堆砌笑容的脸上,久违的如似沉浸在政治嗅觉的敏慧之上,顿时觉得荣幸,果然这种高处不胜寒,可以在不经意间,随着一眸眼色就可以读懂明白的流露,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担忧。
杨广一到桥面,并俯身拜伏于地,喊了一声“父亲”,他的刻意疏离,令杨坚有些不适,这个儿子,他总有些不安的惶恐在揣测着他一颗慈爱的心,偏偏他又最重孝道,心中有些不忍拂逆,并伸手无妨,示了示意。
“听闻你见过庾信,可知这个老家伙,说些什么。”杨坚还是威武雄迈,他没有卸下一身的防备,来父慈子爱,因为他是北方的雄主,岂能如此轻易的露出一丝怯怜之色,那怕刚刚伸手而出的暖意在快触及身下的那一弯稍稍一抚的背脊并温馨时,又残忍刻意的去规避,所以那只手也就迷失了方向,最后落在了栈桥的横栏之上。望着远处的江水无情,心中的万仞丘壑也不足以弥补君王死社稷的诸多残酷,于是一松心情,平和的对身后的杨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