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我朝,不,是千古以来第一封废帝奏章,事关我朝社稷,杨公务必要拿稳啊。”
面对怔住的杨敞,田延年弯腰拾起奏章,死死压进前者手中。
“大司农,这……大将军为了大汉天下,所做所思,杨敞定当拥护,这废帝一事,要不就请大将军直接与太后谋定昭告臣等,或者,由大司农你来首倡,当最合适不过。杨某舔居相位,德不配位,朝臣早有议论。此事若是由杨某提出,只怕群臣嫌杨某德薄功寡,反倒不能与大将军同心同德……”
田延年面对杨敞虚伪的谦虚,报以一阵更为虚伪的冷笑。
“杨公的丞相之位,可是先帝的恩宠。放之四海,谁敢非议?不仅是田某,就是大将军也深知,这些年来,杨公在群臣心中德高望重,乃是实至名归的百官表率,德行远追开国之萧相。上表废帝,不仅仅利国利民的肝胆之举,更是流芳千古的忠义德行。放眼本朝,除了杨公,谁堪为之!”
杨敞连忙推辞道:“子宾要是想杀杨某,一刀即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刘贺再不仁不义,那也是大将军所立,杨某怎敢擅言废之!如此,岂不是逼杨某自绝于大将军!”
“丞相不接,才真正是自绝于大将军。”田延年脸色严肃起来,声音也越发尖刻。“丞相,难道就如此不愿为大将军分忧吗?!”
“莫说分忧,就是大将军要杨某效死命,杨某也绝无二话。只是废帝乃是大事,杨某久未上朝,如何能分揽天功。”
杨敞还想往外推,却听田延年道:“丞相再推辞,恐怕就真是取祸之道了。丞相可知,明日入宫假意盟誓,小皇帝指明要丞相为证。如果丞相不接这废帝奏章,恐怕大将军就要担心,丞相是不是与刘贺结为一党了。”
“啊?!子宾这可不能玩笑啊,天子点名要我为证?!天地为证,杨某自即位大典后就未曾进宫觐见!天子这是离间我与大将军之计啊!”
“丞相还一口一个天子?难怪不愿废帝啊。”田延年阴阳怪气说道。
杨敞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连连否认:“子宾救我!田某对这些一无所知啊!”
田延年摇头道:“是不是离间,刘贺说了不算,田某说了也不算,一切都要看丞相所作所为。实不相瞒,今晚田某就给杨公交个底。明日大将军与刘贺盟誓是假,废帝为真。自古宫廷夺权,非死不休。大将军之意,若刘贺废立生死皆由大将军一人为之,则后世史书难免非议大将军有不臣篡汉之心。若是废帝首倡自杨公,则大将军亦可保全三代忠臣之名。”
说道这里,田延年重重拍了拍杨敞手中的奏章:“杨公啊,这就是为大将军尽忠分忧之机啊。大将军为大汉呕心沥血,你忍心他再被后世无知之辈,安上不忠的骂名吗?”
“我……”
杨敞长叹了一声。
他知道,今天这奏章,是不可能推脱出去。霍光抢夺刘病已一脉名义的决心,也不可能更改。
“子宾,请回去告诉大将军,既然大将军信任,杨某愿意作废帝的首倡之臣。请大将军放心。”
杨敞攥紧了奏章,也攥紧了大汉的国运。
“嗯,果然是杨公,深明大义,在下佩服。”田延年笑道:“大将军还说了,待定立之功告成,当奏请太后,为杨公二子请封侯爵。杨公还请详阅此章,明日大殿上朗声诵读,好一展千古名相之风!”
一番交手,田延年大获全胜,心想果然连杨敞都已经被自己拿捏,这大汉朝堂上,自己果然再无敌手。
他不知道,杨敞接过奏章,并非无计可施,相反,他是已经定下了克敌制胜之策。
至于所克之敌,可算不上他田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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