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重浔晃到敖茯面前,敖茯这才注意,他今日着的是巫族的丧服,白色衣袂衬着淡漠的眉眼,语气也是淡淡,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手中的东西:“这个地灵坠,二叔说这本来就是你母族的东西,当初你父王要你嫁给二叔,为的就是这个东西,二叔临死前托我还给你。”
她的声音不觉有些沙哑,轻声问:“他怎么死的?”
修重浔看了她一眼,许是没想到她还会关心他怎么死的:“自我替夫人医治开始,二叔的身体就每况愈下,皆因药方中真正有用的,不是那些药材,而是他倾注在药材中的血肉。这样的他上阵杀敌,本就抱着必死之心。他是被敖顺一刀毙命,就像杀龙后那样。”
“什么?”
有如一道霹雳打在她的头顶,她希望是自己听错了,抓住他摇晃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母后……她怎么了?”
修重浔一动不动看着她,他什么都没说,但眼神中该说的都说了。
敖茯突然转身,拿起那地灵坠反复确认,它在发光!它在发光!这说明,能相互感应到的另一半地灵坠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这地灵坠一直都是母后之物,它如果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说明杨暕一直都在骗她!
夜已经深了,杨府却不平静,她跑去找杨暕对质,气势汹汹,哮天犬也不敢吱声了:“我母后是不是死了?是不是被我父王杀死的?”
杨暕瞳孔一震,随即抹去慌张:“阿茯,你怎么了?”
敖茯掏出那一半的地灵坠,说:“见过么?很眼熟吧?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杨暕还不知道怎么对她从头说起,敖茯就已凭着地灵坠的感应翻到了另一半地灵坠。既已被找到,证据确凿,杨暕便只好交待:”对不起……”
这三个字那么无力,敖茯觉得她对他已无话可说。她知道也许杨暕是怕自己伤心所以没告诉她事实,所以杨暕没错,只是她再也不想在这场爱情里不断角逐,扮演一个喋喋不休的角色。
“阿茯!”杨暕叫住了转身离开的敖茯。
母后死了,修齐死了,三哥被逐出家门,她觉得她已经太累,她抬头看了看陌生的月亮。千年的婚姻,消耗的又岂止是看似可怜的杨暕呢?
从这一刻开始,她决定和她最爱的男人分开。
“你休了我吧。”她说得那样笃定。
杨暕愣了半天,从来没想过她会主动让他休了她,所以他再次确认:“什么?”
她眼神坦荡地看向他,没有置气,更没有情绪,那是一种令杨暕突然感到害怕的坦荡:“我说我不想再做你的妻子了,休了我吧,去做你的司法天神。”
杨暕和她对视,喃喃道:“你真是疯了。”
没错,曾经那个明媚的敖茯,或许早已死了,埋在嫁给杨暕那个的夜里,腐朽在这四四方方的宅院,却又于今日脱胎换骨地重生过来。她声音轻飘飘的,是前所未有的冰凉:“那你就当我疯了吧。你已经迁就我很多次了,就再迁就我一次吧,反正我一直都很贪心的。”
杨暕这次没有骂她神经病,因为没有一个神经病能像她现在这样冷静。
“真的很对不起,你一定觉得婚姻是如此糟糕吧?是我的错,我来承担后果。我会遵守我的承诺,尽我所能去保护你,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地做上司法天神。”
杨暕叹了口气,怔了半天,竟问出这样一句话:“阿茯,难道你是……后悔了?”
她遥遥望着远方无边的夜色,良久,她说:“是,我后悔了。”
杨暕愣住,难道这段婚姻里,禁锢她的,做错的人,是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