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一路追来,也击沉了许多对方的船舰,但是在对方本就足够大的基数下,这种追击造成的损伤,似乎距离伤筋动骨还有一定的距离。
“即使手中的武器都断裂了,但我们还有最后的武器啊。”
江庚忽而回过头来,脸上是众人都看不懂的笑意。
“武器?”罗尚武愣了愣神,下意识地开口问道,“船上还有其他的武器?可是除了火炮,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继续攻击?算了,既然如此,江副尉就快点把武器拉出来吧。”
他声音有些焦急,虽然他无法理解江庚还能有什么武器,但他看着那些夷寇的舰船沉入道水里,就如同饥渴的几十年的干尸在痛饮甘泉,干枯的身躯都在一次次地充盈起来,他不愿再想这么多了,只要看到远方那些夷寇面临死亡,对他而言就是最美好的景象。
“最终的武器,就是我们自己本身啊。”
江庚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但是谁都能看出来,那种笑意并非代表着什么喜悦或是欣慰。
他温和声音忽而变得好似兵戈相击般冰冷,带着浓重的腥臭血液:“将军有所不知,水师之中,还有一种真正惨烈的战斗,这叫接舷战!我们用飞爪拉近彼此的距离,而后用木板搭载两艘舰船之间,而后就像踏过独木桥一般,走过摇晃的木板。”
江庚声音幽幽:“那个时候,你脚下是湍急的水流,耳边是恶寒的狂风,你却听不到声音,唯一能听到的是你心脏跳动的声音,从接舷战开始的那一刻,你就没有了丝毫的退路,这种战争,就像是攻城,有来无回!”
话音终于落下,就如同剑客杀人之后的振刀,将刀身上浓腥的血液挥洒到雨中,无情又冰冷。
没有人接话,三艘舰船上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当中,唯有船首破开水浪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晰,除去自己的心跳声外,他们似乎还听到了船舱当中,蒸汽机曲杆不断来回造成的轻响。
他们距离隆安城十几里,周围只有看不尽的林子和直通向看不见远方的安水,他们站在这里,就好像站在奈何桥头,每一步都意味着他们做出的抉择。
江庚也不再说话,扭回头去,捏紧了手中的长枪。
没有人可以满脸轻松地去迎接死亡,更别说被刀剑刺破血肉而死。
没有人生来就无所畏惧,除非找寻到了比死亡和疼痛更为可怕的东西。
他不会强求其他人跟他一起冲锋,他们都是新兵,没有真正经历过你死我活的白刃战,恐惧和退缩才是常理。
他一直都是孤独的,所以他从来不把希望全部放在别人的身上。
在他看来,世界上真正值得仰仗的,只有自己手里的武器,它没有生命,也就意味着它不会背叛,所以他就连睡觉,都会在腰后带上一柄短刀。
他不知道自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没有,但是他已经做好了将武器插入敌人胸口的准备,就像那一个漆黑的夜晚,他匍匐在林子中的灌木中,身子绷紧,如同踞地待扑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