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奴当真不可与之野战?辽兵与之相比,战斗力又如何?”
“非有一倍以上战兵优势,不可野战。”丁润认真以对:“辽兵除了少数家丁骑兵堪战,其余守城尚可,野战是断然不可的。”
朱由检复又一阵失语,手拍在身侧覆满了积雪的石头上,雪花簌簌而落。
“朝廷每年花那么多辽饷,又无法根除建奴,意义何在?”
今日他的问题似乎格外的多,跟他起了个大早的丁润倒是没什么怨言。
其实说来,今日丁润话也这般多,无非便是“近乡情怯”四个字心头作祟罢了。
他虽然祖父丁铁心那一辈是浙江人,可父亲开始便定居沈阳,从辽东出生长大,早已将辽东视作自己的故乡。
浑河血战后,到京师谋个差事,在某种意义上来讲,逃避亦或是说彷徨,其实更符合丁润的心理状态。
而如今几年下来,兜兜转转又到了榆关前,心中自然是百感交集,于是话也就越发地多了起来。
“孙督师老成谋国,既无法与之野战,凭借着坚城大炮缓步推进,或者说守好现在的放线,也是稳重的选择。殿下只晓得辽饷多,关外十多万辽兵每年要吃三四百万两白银的饷,殿下可晓得这些钱都花在什么地方?”
朱由检摇了摇头,作为一个守财奴,他只是单纯的心疼钱,至于这个钱是怎么个花法,他是真的不晓得。
“辽镇在榆关内外十一万余兵马,养马费、草料费、军饷、匠役费、海运脚价费,一年三四百万。辽镇的军粮,先从江南调拨,到山东登莱,通过海运到辽东,每一石军粮成本就要一金之费。
辽西走廊狭长苦寒,耕地稀少,而且随时都要面临建奴入寇劫掠,根本无法实现军屯自给自足,全靠朝廷供给。所以毕尚书有一句话——东奴恋栈长伏穴中,不西向遗一矢,而我之天下已坐敝矣。”
朱由检叹道:“光靠辽镇去守,吸得是九边乃至大明的血,而且是永无止境的吸血,守是能守得住,就怕百姓一有天灾人祸顶不住了,到时候可就没这么多辽饷了。”
两人言谈间,不知不觉东方已经开始发白,一轮红日从视线尽头的海平面上露出一角,光辉壮丽,令人望之目眩。
“这便是浴日了,当真是令人心醉。”
“殿下,且回营吧,他们也该醒了。”
朱由检摇了摇头,今日他和丁润一起出来,是披了甲挎了弓的,严格地说,今年他已经十六岁了,算是个成丁,此番出京无论如何都是按捺不住到处乱窜的劲头的。
跨上战马,两人从小山上驰下,马蹄踩在布满了薄冰的海滩上,吱嘎作响。
“有鹿!”
不知是不是被战马惊了,一支野生的林麝忽地从海边的树林窜了出来。
“好肥的鹿,不如捉了饱餐一顿,驾!”
朱由检策马追去,丁润没有纠正信王的常识性错误,反而随之一同逐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