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中的乾清宫,少了平日里的威严肃杀,多了几分活泼的气息。
白雪落在明黄色的琉璃瓦,正看还是一副将军披重甲的满满压迫感,到了侧面看着翘起的斗栱飞檐,黄白之间,反而多了些美人半面妆的娇俏。
至于看起来像是乌龟,其实却是龙生九子之一的“霸下”石像,碑和龟甲上都是皑皑白雪,唯独这嘴巴和眼睛,露了一圈黑,跟巴蜀的大猫似的,分外可人。
乾清宫台基是汉白玉铸就,面阔九间,进深五间,取“九五之尊”含义,面积极大。
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紧紧地掩着,想必殿内是烧了地龙的,怕热气外泄,刘若愚已经进去通报了,朱由检也不敢放肆地四处张望,唯有盯着靴尖的金砖出神。
“信王爷,皇上叫您进去。”
“辛苦刘公公。”
一路攀谈,也算有了些微薄的交情,朱由检又悄悄塞了几颗金豆子给刘若愚,便转身进殿。
刘若愚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信王爷年纪不大,出手大方又言谈得体,着实是个人物。可惜...有魏忠贤在,宫里怕是没他舒服的日子可言了。
刘若愚摇了摇头离去,他自己都被魏忠贤压制的喘不过气来,哪还有心思顾及旁人。人情冷暖在宫里体现的最为明显,都是趋炎附势之人,哪有什么真心朋友。
贫寒之时亲密无间恨不得把心捧出来,一到得了权势,便忘却故人甚至痛下杀手,这种事情在宫里可是再寻常不过了。
在殿中宫女的引导下,朱由检拐进暖阁,便见身着绣有金龙的黑袍的天启帝朱由校,背对着他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正在摆弄着什么活计。
不用想,肯定是木匠活。
魏忠贤自然是不会缺席的,他这时候正笼着袖子兴致勃勃地当皇帝的忠实观众,而司礼监的几位大太监,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秉笔太监李永贞、石元雅都在,石元雅正在给皇帝念奏折听。
前头朱由检没听到,等他站到门口的时候,只听见是有个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在说辽东建奴的事情。
“督师大学士孙承宗上言,臣遣镇臣马世龙、道臣袁崇焕率水陆马步兵丁一万二千人东巡至广宁...登桅远望约有贼骑三千据庙正纵舟欲前,是役也练我胆志,通我间牒,凡三州情形、两河地势、水陆机宜、兵马虚实,尽皆窥之。
建奴实为国朝头等心腹大患,当同心僇力、灭此朝食,臣以为时机决不可错。
适督饷布都御史毕自严来关门,臣遂与商议,俱苦粮料无资。臣乃由石门寨阅历蓟边,喜潘石古北东警诸地,蓟门实无可减之兵。”
天启帝朱由校手上的木工活计没停,淡淡地说道:“这么说,马世龙和袁崇焕干得还不错,把防线的侦查部分往前推到了大小凌河。但老师又说辽东缺饷,蓟镇也减不得,只好接着加辽饷喽。”
魏忠贤躬身道:“陛下圣明,可...”
“可什么?”
“平辽总兵官毛文龙也说要饷银。”
天启帝呵呵一笑,问道:“让朕猜猜,他说他又打了几个大胜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