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杨修被这骤然袭来的寒意惊醒,从昏迷中睁开眼睛。
昏暗的光线,寒冷的石墙,烧红的炭盆在毕毕剥剥地迸发着火星,囚室还是那个囚室,只是屋里面换成了两个熟悉的人。
曹植和丁仪蹲在他面前,向他投来关切的目光,丁仪手里还端着一个空铜盆。
看来刚才那盆冷水就是丁仪泼的!
杨修张开嘴巴就要叫骂,丁仪却抢先一步地抱住了他,眼泪鼻涕一齐流到他的肩膀上,兴奋地叫喊:
“公子!醒了!人终于醒了!你怎么知道泼凉水有用啊?”
曹植笑吟吟地背着手说:
“人体体温在36度左右,冷水一般2度左右,刺激触觉神经细胞后,人就醒了。唔……很奇怪的一些词语,这是曹铮刚刚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曹铮……
杨修听到了这个名字,立刻条件反射地颤抖了一下,手脚开始不自觉地出汗。
用医学术语来说,杨修这个反应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杨修被曹铮搞到PTSD了。
昏迷前的记忆在杨修脑海中慢慢缝合,恐怖的一幕幕重现。
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自己被李通剃成了光头。
“啊——”
杨修高叫一声,劈手夺下丁仪手里的铜盆,火急火燎地把头伸进盆里探看。
气氛一瞬间诡异起来,曹植和丁仪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抿紧嘴巴。
空气中只剩下木炭燃烧的毕剥声。
火光照映下,杨修端着铜盆,成功在盆底看见了一张滑稽的脸。
象征着男子气概的胡须全没了,头发也全被剃光,青黑的头皮贴着发际线,好像那被锄头犁过的草地。
杨修颤抖了看了半天,才看出来这个滑稽的人是他自己。
难以复加的羞耻感一瞬间在心底爆发,额头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烈地跳动,气血翻滚着上涌。
杨修嚎叫一声,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赶紧把铜盆撇开。
“啊——”
‘咣当!’
铜盆砸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停下,和杨修惊恐的嚎叫声相映成趣。
杨修抱着光头大声嚎叫,一边嚎一边流下滚烫的泪水: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杨修像失心疯一样在囚室里面滚来滚去,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实在过于沉重。
丁仪抱着肩膀感叹道:
“从灵帝驾崩以后,就很少有士人受髡刑这种侮辱性的重刑了,尤其杨修还是出身弘农杨氏这样的大族,以后他怕是没脸见人了。”
“没脸见人也要见啊。”
曹植深深地叹了口气:“父亲要杨修天天在邺城受人围观,直到他的头发和胡须长出来为止。”
丁仪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是杀人诛心!”
曹植摇头:
“不,这叫杀鸡儆猴,让全邺城的人都看着杨修的丑态,以后便没有人再敢打曹铮的主意,一劳永逸。”
“你也算是跟杨修沾了光,父亲既然已经着重处罚了他,就不会再来处罚你。但你若是再找事,下场也跟他一样。”
曹植瞥了一眼丁仪,带着几分警告的意思。
丁仪急忙慌张地低下头,咂舌道:“把头发和胡须全部剃光,小人可受不了这种屈辱。”
“从此以后我看见曹铮就躲,再也不敢去招惹了。”
曹植点点头:
“曹铮确实不是你能招惹起的。”
“不过你说他是什么背景啊?能让父亲不顾杨氏全族的颜面也要羞辱杨修。”
丁仪也是一阵恍惚,他今天是亲眼看着夏侯惇、张仲景、曹丕、李通这些猛人一个个被曹铮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