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见信如面泪横流(2 / 2)

“诸位大人,诸位大人之中不少都是习武之人,想必也有人习过内家功夫。可这内外结合如何做到?”

“气在体内,犹如一叶小舟于大海巨涛之中,怒浪澎湃之际,小舟自然抛高伏低,何尝用力?若要用力,又哪有力道可用?又从何处用起?”

侯安都、柳明听了深有感触。

这老僧所言字字珠玑。

虚空看了一眼柳明说道:“这位大人一身横练的工夫,只是近三年来一直未曾精进,可知为何?”

柳明摇头,心中大为诧异。

这老僧只是第一次见他,为何就知道了自己这几年来功夫一直止步不前?

虚空笑道:“将军大人武功既高,苦练不缀,持戒亦复精严,可偏偏停在了这一步。”

柳明忙道:“是,大师所言极是。这也是我极为困惑之处,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不知不觉当中,由对虚空的怀疑变为了敬佩。

虚空摇头道:“将军大人言重了。非是老衲不肯帮你,实在是你杀孽太重,心中的杂念太多,若是想要修为更近一步,必须要放下屠刀,将军大人能做到吗?”

“这……”

放弃荣华富贵、解甲归田,如何能做到?

虚空转向了陈昌,说道:“今日既然众位大人来老衲的茅屋,便是老衲的客人,咱们便有缘分。”

虚空缓缓的道:“佛门广大,只渡有缘。特别是殿下。殿下来到我铁佛寺中,此是一缘;殿下一来,我铁佛寺中的奸小便即露出水面,并被连根铲除,此又是一缘;再者,方才老衲的一番话,殿下已经听了进去,无论是对殿下本人,还是对天下苍生都大有裨益,这便又是一缘。”

虚云合十道:“殿下福缘深厚,虚云亦代为欣慰。”

虚空道:“师弟,你天性执着,你虽然也是沉湎佛学数十年,但一如这位将军大人一般,心中的尘缘未了,始终未能参透我佛的至理。”

虚云神色惶然,恭恭敬敬的道:“师兄教诲得是。”

虚空微微点头,意示激励,过了半晌,见虚云脸现微笑,这才脸现喜色,又点了点头,转头往向陈昌,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道:“殿下若不嫌弃,将来闲暇之余,便可以参详其中的佛理,方才老衲匆匆做了一些注解。”

“多承大师美意,晚辈感激不尽!”陈唱恭敬地接过来。

虚空微微一笑,说道:“将来殿下应该会遇到一次大的劫数,若是殿下能够参透此中玄机,兴许可以帮助殿下渡过此劫。”

陈昌吃了一惊,颤声道:“大劫数?”

“不错,正是!”

侯安都和柳明对视一眼,只觉得只觉得全身一震,不禁骇然:“这位大师果然深不可测,竟然已经猜到了我们的计划。”

陈昌见信封上盖着“虚空之印”的朱钤,上书“谨呈衡阳王殿下”,七个字间架端正,笔致凝重。

侯安都和柳明隐隐感到大事不妙,急于想知道那封信的内容,但是此时又不便提出来。

和虚空大师拜别之后,陈昌便回到了寮房之中。

侯安都和柳明本想跟着进去详细询问,陈昌却推说身子乏倦,将两人挡在了门外。

屋内,陈昌双手发颤,抽出信纸,看了一遍,脸色越发地凝重起来,到了最后竟是泫然而泣。

这时,周宏走了进来,见他神色有恙,问道:“殿下何故如此?难道虚空大师在信上说了什么让殿下悲伤之事?”

陈昌将书函递过,哽咽道:“你看看吧。”

周宏是他极为信赖的护卫,此事也不必向周宏隐瞒。

周宏接了过来,只见信上写道:

“吴兴人法先顿首,书呈铁佛寺虚空座前:猥以不德,忝为九五。久疏问候,乃阕清音。犬子昌神情秀朗,雅性聪辩,明习政事。然此子身处大周为质,不得还归故土。法先无能,虽然数次遣使百般祈求,迄无显效。”

“膝下无子,恐将百年之后有大变数。为保昌之性命,兹将其托付与大师,教其莫生妄念,牢记耕读传家躬行久、诗书继世雅韵长。法生不求其闻达显贵,只求其隐姓埋名、一生安康,为我陈家留下血脉。”

“若此子执意不肯,有起兵夺位、为祸天下之举,祈大师潜人将其带回圈之。待其心性稳定,再告知其事。惟愿佛祖保佑,莫要浅斟低唱人自醉,要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临书惶愧,言不尽意,祈大师谅之。”

陈武帝陈霸先,小字法生。周宏看后,也大出意料之外,想不出甚么言语来安慰陈昌,当下将书信交还,见陈昌泪流满脸,叹道:“殿下,先皇的一片苦心尽皆在此。”

陈昌一怔,此刻不但堂兄不愿留下自己的性命,而北齐的细作、不知所属从刺客也是人人以己为敌,从安陆至江陵,步步荆棘。当真天下虽大,却无容身之所。

又想起当年在父母膝下承欢之时的百般情景,父母养育之情恩深义重,不料如今却天人永隔。

父皇早就料到了这一步,也知道自己任性妄为,多半会有这般境况。

想父皇写这些书信时,心中伤痛恐怕更在自己之上。

他一时又是伤心,又是惭愧,恨不得一头便即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