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子,说起来都是我那兄弟颜千石不懂事,得罪了你们父子。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找了一位朋友帮忙,谁知道她出手重了一些,险些伤到了公子。我等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所以特来向公子致歉,顺便将这一贯钱如数奉还。”
刘耀祖一窒,这呆头呆脑的书生深夜到此竟然是来还钱的,这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因为自己的莽撞,不得不拿出一贯钱给颜家祖孙当作汤药费,为此被阿父狠狠训斥一番。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且已经与母亲定下了报复的章程,可如今陈唱来还钱竟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嗯,知道了,算你有心!”
刘耀祖接过装钱的布袋,人家主动上门还钱,他倒是发作不得了。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他心念电转,亏得今日尾随水灵儿出门,这才遇见了这书生,否则这一贯钱岂不是跟自己无缘了。
如此看着,这书生倒也没有那么令人生厌了。
他回头看了看自家院落,见父母的房中灯火已熄,而水灵儿距此地尚有百十余步,料定听不到两人之间的对话,便对着陈唱冷笑一声,叮嘱一句:“此事我自会禀明阿父,你就无须跟他说了。”
说罢,又心有不甘地看了看正在小溪边浣衣的水灵儿,强行按捺住那颗躁动的心,方才转身扬长而去。
哼,今日虽然未能得逞,但平白无故地得了一贯钱,明日且去快活一番,反正这件事死无对证,若是父亲问起,便说全无此事。这家中的水灵儿,早晚是他的,此刻也不急于一时。
陈唱哪知道他存了昧下父亲钱的心思,转身便走,他并没有直接返回,而是直奔小溪而去。
柳榆槐樟,沿着溪水错落生长,这几日虽刚刚下过大雨,但溪水潺潺、清澈无比。一株垂杨柳下,斜斜的是一块大青石,那少女就蹲在青石上浣洗衣物,看样子应该是幔帏之类的大件。
“谁?何人?”
水灵儿被陈唱的脚步声惊动,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不自觉地用手去捋鬓角的秀发。
原以为是刘耀祖,待看清月光下陈唱的模样之后,方才松了口气。
陈唱叉手道:“在下无疑冒犯姑娘,只是路过此地,若是惊扰了姑娘,还望恕罪!敢问可是灵儿姑娘?”
牛粪见了两次,但鲜花还是初见,不,应该也是第二次了。离得近了,陈唱方才发现眼前的这位姑娘就是给他指路的那位。
水灵儿也认出了陈唱,淡淡一笑道:“原来是小郎君。妾身正是灵儿。那人不好惹,郎君也得罪不起他,还是少出现在这里的为好,免得他有意为难你。”
水灵儿细声细气地说着,向着陈唱微微一笑,陈唱敏锐地发现了她如今的声音比白天初见时沙哑了许多。
白天急匆匆地赶去救人,只觉得这水灵儿隔着面纱也长得很漂亮,陈唱到了此时方才认真地去看她面目。
这水灵儿在陈唱见过的女子当中,也当得绝色。
只见她发挽乌云,肤堆白雪,黛眉如远山,杏眼笼轻烟,娇容素面,不屑乞怜于脂粉,秋波微注,泪痕依然,犀齿微嫣,一举一动婉媚如水,如小家碧玉,神情意态,宛转可怜,自令见者尽眙。
此情此景,当如临溪倩影小徘徊,忽见凌波月下来。
水灵儿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顿时颊晕红潮,羞道:“小郎君可还有事?”
月光映在她的脸上,白白净净的,纤纤瘦瘦的,颀身玉立,丰颊秀眉,双眸炯炯犹如黑宝石一般,虽腰逊小蛮,而口同樊素,怕是后世白乐天见了也忍不住赞上几句。
水灵儿被他看得久了,越发地双颊为酡,羞赧不知所对。
陈唱微微一笑施礼道:“姑娘指路之恩,白日不及感谢,今番特此补上。”
“此乃妾身顺手为之,小郎君不必客气!”
陈唱得知了水灵儿的身世之后,又接着问道:“灵儿姑娘,刘家父子可曾为难你?”
“未曾……未曾为难妾身。”尽管她巧笑嫣然,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不经意间愁痕满眉、泪痕满眼,还是将她的境遇如实地告诉给了陈唱。
陈唱虽料及如此,但见她楚楚可怜,忍不住心生怜惜,正待再问,水灵儿却向他再一施礼:“时候不早,妾身也要回去了,与郎君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端起木盆从陈唱旁边袅袅走过,径直朝着刘迎顺的宅子走去。
陈唱注视着她的背影,只见她小蛮腰屈曲盘旋,恍若临风飞燕,凌虚步轻松矫捷,真如入月嫦娥,正自恍惚间,忽见她回首轻声道:“小郎君得罪了人,怕是报复在即,郎君与颜家均要小心为是。”
她素知颜家祖孙正直,这书生见了第一眼又颇有眼缘,不忍他们被刘氏父子所欺,故而提醒。
这一番回眸斜睇,娇姿婀娜,令人魄荡神摇。
直到水灵儿完全地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才想起方才她所说的话来,这狗日的村长父子怕是很快就要对付我们啊……
恰逢一阵凉风飒然而至,他赶紧缩了缩脖子,快步向颜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