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秀与不秀,一念之间(1 / 2)

黑暗中,席地而睡的一群人被这动静折腾醒,纷纷坐了起来。

多数人斜靠着墙壁,下意识地想要裹紧棉被,可双手在身边抓到的只有稻草。

他们又开始向军需处长官的母系亲人问好,在这样干燥阴冷的冬日里,本该属于他们的物资却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其中叫的最为厉害的便是安啦,操着一口地道的四川话,说到激动时,甚至还会起身比划出各种手势。

他愤怒中透露着正直和纯真,可这对于偏安一隅的他们而言,总显得格格不入。

他油滑中又带着得意和骄傲,哪怕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安啦也是会笑着享受的那一位。

他有种近乎病态的乐观,以至于大家常常把他当疯子,可他却以此拿来当乐子。

“……天气太冷了噻,屁娃儿,你说会下雪不啦?”安啦歪着脑袋斜对着天空,双手交叠插在袖筒里,嚷嚷道:“下雪的话,那不是可以吃棒冰冰了噻?”

“咦——”

声调四声且将尾音拖得极长的猴子看向安啦,面带嘲讽,“冻叉你个信球里,大冬天还吃冰棍儿里,吃屎吧你。”

说话的小年轻名叫猴子,人如其名,他黑瘦黑瘦,又猴精猴精的,是我们这群人中最年轻最机灵也是最有活力的一个。

猴子,河南人,是个孤儿,小时候被少林寺的烧柴师傅捡到,一直在寺院里长大,挑了十几年的水,功夫没有学会,上蹿下跳的本事倒是不小。

日本人把寺庙团团围住的时候,他问师兄们要不要跑,因为寺院里好多师兄弟都已经这么做了。

大师兄秀痴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们虽然身为出家人,但更是一个中国人,僧人也是中国僧,身上流的血也是中国血,国难当头,岂能坐视不管?大不了冲出去和他们拼了。

猴子说可日本人有洋枪洋炮,出去只有一条死路啊。

二师兄秀念说他练过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根本不怕小鬼子的枪炮。

猴子这时候看向了平时踩到蚂蚁都会吓得大叫的三师兄。

三师兄秀嗔什么都没回答,只是默默地回到禅房,收拾自己的行李。

猴子哦了一声,大致明白了,流个血都怕得不行的三师兄,想逃跑也是人之常情吧。

猴子还问过方丈,佛祖怎么没声音了,杀生不是会遭因果报应的嘛,现世报来一个啊——

方丈没能回答,在日军来了之后,他就坐化归西,去见他的真佛了。

日本人攻进来的时候,大师兄是第一个冲出去的,那天他像极了弥勒佛——不,他脸上的媚笑比弥勒佛还弥勒佛一些。

又是给日本人引路又是给日本人诵经的,大师兄还是那个大师兄,秀痴却成了羞耻。

二师兄是拎着戒刀出去的,临走前猴子还告诉他说秀念别去,可二师兄只是自信一笑,金钟罩和铁布衫会保佑他的,佛祖也是。

二师兄说过哪怕是无谓的牺牲也要和小鬼子拼了,某种意义上讲,他确实做到了,至少浪费了日本人一颗子弹。

秀念,秀与不秀,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