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病了,水凌月整个人越发的沉闷,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每日蔫蔫的,明仁帝进来时,她正窝在小榻上,翻看以前写的札记,这里是她亲手记下的曾经,随着年岁的增长,小女孩的心事也多了几分。只不过现在看这些文字于她而言依旧十分陌生,有时她都怀疑,这真的是她写的么:“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父皇来了,随便看看以前写的东西”,水凌月一边回答,一边将札记合上准备起身,“病了就不讲虚礼了,反正你也不喜欢这些规矩”,明仁帝制止了她的起身,轻声道。
明仁帝坐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不高兴:“这么虚弱,怎么回事?身边的奴才怎么伺候的?”此话一出,周围的人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安嬷嬷,你说,好好的怎么就受了风寒?是不是有人偷懒了?”
水凌月神色微变,那一晚的确是她大意了,没想到会撞到安嬷嬷,她那副打扮,怎么看都不像出去逛园子的,开窗睡觉这话骗骗南栎他们还行,可是骗眼前这位老谋深算的皇帝,还真的有点忐忑,而且万一安嬷嬷说漏嘴,她深夜出门,不知去向,若是被人抓到把柄,恐怕还真解释不清。
“回陛下,公主嫌屋里闷,就把侧边的窗子打开了,晚上婢子没留心,忘记关了,加上下了雨,冷风进来,公主才受了凉,老奴已经责罚过宫人了,没照顾好殿下,是老奴的不是,老奴认罚”,安嬷嬷中规中矩地回答道。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不留心”,水凌月暗松了口气,明仁帝见状也没再追问,又声音温和地道:“都多大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真嫁了人,可让父皇和你皇兄怎么放心?”
水凌月闻言目光微微一闪,听闻柳州战事很乐观,沈奕舟不愧是将门之后,第一次带兵仗打的不错,她倒不觉得明仁帝会专程来看她,只怕是来试探她的口风的:“父皇,我,可以不嫁么?”
“你说什么?”明仁帝原本慈爱的眉眼瞬间变了变,反问了一句,水凌月自然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屏退了宫人后,还是继续道:“我说我想解除婚约”。
沉默,屋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胡闹”,明仁帝突然冷声道,一旁的孙公公立刻跪倒:“陛下息怒”。
“父皇,我想出宫去,一别十年,这宫里的生活我早已不习惯了,眼下危机已解,所以我想……”进宫月逾,锦衣玉食虽好,却不是她要的,金贵妃曾说,要折断她的翅膀,其实自踏进这瑶光宫的那一刻起,她的翅膀就已经收回了。
“为了那个叫墨白的小子,这公主的身份你都不要了?父皇、你皇兄、十三,南弦你都不要了?”明仁帝的心里莫名涌起一阵酸涩,十年生死,失而复得,而且这个女儿虽长在宫外,却很优秀,更重要的是,有她在,很多人便会不自觉地聚集在她周围,比什么赏赐拉拢都要来得简单容易,凌楚歌如此,沈奕舟同样,甚至水玉楼的财富也尽在掌握之中,可眼下,她竟然生了离开的心思。
“这婚约一事,是父皇金口玉言所定,岂是你能说一句解除,就可以不作数的,奕舟那孩子秉性纯良,是盛京城里的佼佼者,与他同龄之人,府里没有正妻,但侍妾总有几个的,可他的奕王府里却是清净得很,你入府便是正妃,有父皇和你皇兄在,他定不敢薄待你,”明仁帝的语气又软了下来,不愧是亲父子,与南栎的套路如出一辙:“你不在的那些年,朕也曾说过,解除婚约,总不能耽误了他,可他每次都是一笑了之,找出各种理由拒绝,他等了你十余年,你如何能负他?”
也许在旁人眼里,沈奕舟等了她十年,她就该感动,就该死心塌地的下嫁于他,不从便是狼心狗肺:“父皇,可我不喜欢他,为什么就要凭一纸婚约非将我们绑在一起?互相折磨?”
“樰儿,你要知道,生在皇家,喜欢二字何其奢侈,”明仁帝被问得一愣,随后道,水凌月闻言,冷笑了一声,心里从未如此苍凉,人人都道,她是最受宠的公主,殊不知在江山权势面前,她与南锦画没什么区别,都是一颗为江山永固添砖加瓦的棋子:“我们绑在一起,正好还能帮父皇稳住沈家的势力对么?”
“放肆,樰儿是不是朕太纵着你了?”明仁帝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般彻底炸了毛,孙公公在一旁瑟瑟发抖,敢这样与当今天子对阵呛声的公主,除了她也是没谁了,许是心思被戳穿,明仁帝没再多留,拂袖而去,自他走后,明里暗里地将水凌月禁了足,水凌月倒是无所谓,反正除了去看南弦,这皇宫虽大,她可去之地不多,禁了足倒也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