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筛选完,根据各府州县反对应考生坐位号,开始确认各地的录取名额,最终各地人数已经确认下来,不过留了一定的空余名额。
“把名额补齐!”卢向文吩咐道。
一位书吏乃是卢向文的幕僚,也就是师爷,轻声道:“大人,总要留些名额给后面搜遗。”
毕竟那些县府试的案首,以及走门路的名额总要留出来,方便后面操作才行,这也是惯例了。
以前院试不用弥封的时候,连名额也无需留,直接录,但现在总要走个过场。
“不必了,全部补齐,把今年圣恩增录的名额也补齐!”卢向文没有理会,这次没有走门路的,就是县府试案首,文章不行,也别想过。
作为南直隶的知府,比普通行省的知府品级要高,乃是正三品的一方大员,此时坐在贡院内喝茶,见卢向文如此认真,一幅公事公办的意思,他多少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留名额,那岂不是不守惯例了么?
学政给自己人留名额,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就算是巡考官也不会说什么。
祝彻作为阉党外围成员的晋党,其实一直瞧不起楚党,二人虽同为阉党,但关系真一般,但他也不会主动与卢向文为难。
而作为巡考官的监察御史正与知府相对而坐,二人并不说话,各自沉默看着,偶尔品一下茶。
待所有名额补齐。
“拆弥封!”卢向文一挥手,中气十足道。
几个书吏纷纷上前,开始拆糊名,不仅要拆取中的,还要拆落榜的。
“验笔迹!”
按照惯例,最后一关,是验笔迹,这时由阅卷官们翻阅所有童生们的县试、府试的答卷,开始对比笔迹,确认是不是有代考,或是代写。
只要两人交叉确认疑似字迹不同的答卷,这些答卷就会被送到主考官桌案上。
果然有,还是三份!
卢向文慎重地看了一番,能递上来的,这字迹肯定多少有极大差异,确认有两份确实是两种笔迹,第三份则是存疑。
“大人,这位是建南县县试案首。”作为卢向文的幕僚指了一份笔迹存疑的答卷,在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提醒他一下,惯例还是要遵循的。
只是这师爷不明白,既然是案首,为何还要代写?只要在院试中文章不要瞎写,基本都会给过,难道案首连三流文章都写不出来?
“全部黜落!”卢向文直接掷地有声。
“把这几份答卷送与二位大人也瞧一瞧。”卢向文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
一位书吏上前将三份答卷拿走,递到祝彻和任之彦的桌案上。
任之彦笑笑,没说什么直接拾起来,比对了一番,立马心中有数。
看了看姓名籍贯,又抬头看了一眼卢向文,心中暗骂,“吕敬武,建南县,还是案首。这卢向文是不守惯例呐。”
倒是祝彻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看也没看,取与不取皆是主考官的权利,他不想干预,反正自己又不捞好。
“再补三份名额上来!”卢向文大声道。
很快,有人又递了三份卷子上来,卢向文看了一眼手中的考卷,抬头看了看知府祝彻一眼,心领神会。
又是一个买了案首的,还是府试,按说承天府知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递与二位大人瞧一瞧。”这会,卢向文再次认真看了一番,将府试案首的答卷合在一起让书吏送去。
“不必,不必!”
任之彦口中推脱,但还是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好家伙,这文章水平着实有限的很,能过府试都是奇迹。
只是等他看到姓名籍贯时,愣了一下。
哎呦,这卢向文又坑我一把!
这份是府试案首的答卷,直接黜落的话,多少就伤人情面了,人家知府就坐旁边呢,可这样的文章要取中,那似乎有些台人所难,但只要名次不高,也不会有人去真的追查。
毕竟一查可就是得罪知府和学政两位大员。
“安甫兄,且看一看吧!”
安甫是祝彻的表字,见任之彦亲手递过来,只得去接,监察御史虽是七品官,但位卑权重,可以直达天庭,而且人家是阉党核心浙党人士,这面子还是要给的。
祝彻打开一看,心中一紧,一拍桌案,面上呵斥道:“此等文章滥竽充数,真是有辱斯文!”
任之彦也不接话,这是他二人的恩怨与自己无关。
“哈哈,安甫说的是。”卢向文点头称赞。
祝彻面色如常,与之前并无不同,与任之彦笑着聊起了话,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大人,该排名次了!”幕僚提醒道,院试没有乡试那么严,往往都是在拆完弥封后,再排名次。
“这不是已经排好了么?”卢向文认真道。
他突然发现这幕僚竟然看不出自己的意图,他认真地望了一眼对方,对方低下头。
他这回就没有想按套路出牌,作为他的近身幕僚不可能理解不了他的想法,为何还要左右来劝?
他顿时心中火起,考试前,他就已经告知底下众人,这次不要受礼,此时细想,怕是这幕僚也是收了礼。
“直接录名,明日一早张榜发出去吧!”卢向文没给任何机会。
“大人,非是小人多嘴。别的名次不动也罢,可这案首总得动一动吧!”幕僚也感觉自己惹了卢向文的不快,但还是拿起第一名的试卷,递给卢向文。
“有何问题?”
“这贱籍之后若得案首,怕是不好。”
“哈哈哈,无妨!”卢向文大笑一声,不在理会。
祝彻与任之彦也是听到了,但也没发表任何意见,这种私底下的惯例,是不能拿到官面上来说的,因为根本没有这样的明文规定。
都是约定俗成的惯例!
一场院试总算落下帷幕。
祝彻回到府邸,下人送上茶,见老爷在沉思,赶紧退了出去,祝彻将桌子一拍,拿起茶杯一摔:“好你个卢向文!”
都说这楚党的人是个骑墙小人,这会看来不假,眼见阉党势弱,就要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