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余淺笑頷首道:“姑娘這話說得妙,很是在理,小道聽後深以為然。往日都是從別人口中聽人描述姑娘,又或者旁敲側擊打聽出來的消息,因此小道對姑娘,壹直都是霧裏看花,自己猜測的臆斷。今日聽姑娘之言,字字都出自肺腑,始知道我從前都看錯妳了。妳真是個不錯的女孩兒。”
霍似玉見他手裏拎著醫箱,猜他是孟瑄或熠迢叫來給她看傷的,於是招呼他坐下,又叫青兒倒杯茶給他。青兒卻不知什麽緣故,從看見齊玄余的第壹眼,就氣鼓鼓的活似壹只吹脹了的牛蛙,哼哼唧唧地下樓倒了杯剩茶水,往齊玄余右手邊三尺遠的桌子上重重壹放,轉頭就“咚咚咚”地下樓了,甩給霍似玉壹句,“等他走了妳從窗戶裏喊壹聲,我上來給妳送早點!”
霍似玉納悶了壹陣子,這又打的哪門子官司?從窗戶裏見青兒出院子去了,她壹個人跟齊玄余這位檻外人共處壹室,就不好再這麽幹躺著不動了。想撐臂坐起來,可身子經過昨夜的那壹場劇痛,背脊幾處的骨頭都跟散架似的,且手臂也壓麻了,壹時竟坐不起來。
齊玄余嘆息壹聲,上前扶她壹把,口裏同情道:“若妳不樂意待在這裏,我倒是能帶妳走,可是妳舍得下小七公子嗎?我知道有個好去處,妳壹定喜歡住那裏。”
她的語氣懶散卻肯定,有壹刀切進來的爽快,於是齊玄余也不拐彎抹角了,點頭承認道:“上月我探王爺時,他的‘病’還時常有發作的跡象,我瞧得出,陸總管也瞧得出來,且我們都知道原委,只王爺壹人被蒙在鼓裏。我們都選擇不去告訴他,就是怕他得知身中離心歸的蠱毒時,心情暴躁來找妳麻煩。可,他早晚會知道,除非他能不知不覺解去那毒。”
霍似玉聽著這帶點兒威脅之意的話語,也不惱他,她只是沒想到齊玄余也知道“離心歸就是情蠱”這件事,於是勾唇問:“妳對離心歸知道多少?全都說給我聽,我聽得滿意就給妳那個解藥了。”
齊玄余苦笑:“姑娘別逗小道了,我也是聽陸總管講來的,妳就賜我解藥吧,或者多早晚給也給個日子,我到時再來。”
霍似玉問:“公子也是個有才幹的能人,為要不投身報效朝廷,卻為寧王的壹點兒私務跑腿?這可讓小女子費解了,您都不嫌大材小用麽。還是說,您算卦已算出什麽‘天機’來了,要趁寧王如今還攀得上時去高攀壹回?”
齊玄余嘿然道:“小女兒家,妳懂什麽,竟也敢說這樣的狂話,念在是婦道人家的無知妄言,我就不跟妳計較。不過要是妳不賞我解藥,我就天天來煩妳,橫豎我住得近。”
霍似玉垂頭默思壹會兒,鬼使神差地將昨日給孟瑄擦過鼻血的那塊兒紗巾掏出來,遞過去問:“這些夠嗎,不夠我再剜心取血。”
齊玄余接下壹看,汗巾上沾著壹片幹涸的血跡,這麽說,這就是他們洞房花燭夜後的那塊落紅喜帕……他只覺得胸口壹燒,連帶說話也破天荒地結巴起來:“夠、夠了,那妳養妳的傷吧,我去了。”說完忙不叠地收了醫箱,傷藥留桌上兩小瓶,頭也不回的走了。
霍似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走遠,心裏面那些對朱權早就淡去的恨意又添進了新的養分,雖然目前壹切撲朔迷離,連表象她都沒看清霍,可她就是忍不住認定了壹種可能性:她和孟瑄遭受的不幸,都是前世那個朱權搞出的鬼,離心歸那東西,當年就是他帶回王府給她吃的,除此之外,她從沒再接觸過那東西。“”而今世的朱權的種種異況,全是因為他被他的前世附體,受蠱物侵擾,才會自作孽自償,本就與人無尤。
壹定是這樣沒錯,她邊想邊點頭,認定了自己的這個推論,心裏深恨朱權,決定先讓青兒傳話,把陸江北叫過來問問清霍,再設法聯系孟瑄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四叔。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總會有的……她反復自我安慰著。
那齊玄余走了約莫壹刻工夫,青兒提著食盒咚咚咚上了樓來,看見桌上的兩個藥瓶,驚怪地問:“小逸妳受傷了嗎?”
霍似玉最怕聽見的就是青兒和蟬衣二人的獅吼功,尤其是在腦仁兒昏沈的時候,因此搖頭不講出她手被燒傷的事,只垂頭默想著昨晚發生的那些事情,回憶孟瑄看向她的那種疏離友善的眼神。而青兒見她如斯郁郁光景,暗道壹聲“情字傷人”,悄然盛出壹碗蛋羹粥,端著在她身側坐了,啊——地示意她張口。總算霍似玉沒別扭著不肯吃,於是她壹勺、她壹口地餵起了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