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9年9月8日,汉洲,建业。
在齐国,不论是在内阁政府层面上,还是在民间百姓中间,从十几年前,便流传几种“昭昭天命”的说法,其中之一就是,身居汉洲的华夏民族是“独立于神州大陆和天生优越的”,“注定会拯救沦亡的神州大地,挽整个华夏民族于危难,并重新引领华夏民族走向伟大的复兴”。
从今年陆续传回来大陆的消息,更让这种“天命”说法变得深入人心。大明北伐初战,攻势如潮,势如破竹,但未过数月,便被清虏抓住战场空档,于沧州大败北伐东路大军,差点将战线又重新推到江淮地区。
若非我齐国力挽狂澜,派出陆军(嗯,在这里故意忽略了云州镇)在清虏侧后登陆,截断辽西走廊,威逼京师,迫使清虏不得不将一万余精锐满蒙八旗骑兵调回北方。要不然,哪会让明军又重新抓住机会,在济宁击破清虏大军,一举扭转战场态势。
根据最新传回来的消息,7月上旬,明军从济宁和登莱同时发起攻势,连破济南、青州、淄川、滨州,开始围攻德州,俨然又要将战线推进至河北地区。清虏为应对危局,不得不从郑州、开封、洛阳、许州(今许昌)抽调兵力,侧击曹州(今菏泽市),试图以分明军东路军兵势。而受到削弱的清虏汝宁大营不得不收缩兵力,将此前攻占的地盘尽数放弃,死保汝宁、南阳、淮宁等几个战略支撑点。
总的来说,大陆的战场态势对明军而言,具有非常大的优势,更何况,在清虏的后方,我齐国陆军经过数月的经营,已经牢牢控制了整个山海关,将辽东和京师彻底隔绝,几乎断了清虏逃回老家的归途(其实人家也可以通过蒙古转道退回辽东)。听说,明军打算派出一支偏师,也准备于辽东登陆,和已攻至海州的云州镇明军抢地盘。
以大陆目前战局发展形势,很多人乐观的认为,在年底前,明军可能会逼进至京师,甚至不排除将清虏彻底驱逐出关内,统一汉地。
其实,相较于挽救大明危亡,并于大陆重建华夏政权这个“小目标”而言,齐国上下对吞并整个南洋、制霸印度洋这个伟大的国家使命,更认为是上天赋予齐国真正的“昭昭天命”。
一些激进的年轻一代以国内讨论和研究的《进化论》一种观点,“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为依据,认为“愚昧落后的种族注定要处于从属地位或灭绝”,这思想被用来合理化对土人的驱使以及对南洋土地的合法占领。
上天注定,汉洲全境及南洋地区所有子民应为同一“民族”,口说相同语言,信奉相同文化和和政治信仰,所有“臣民”亦必须袭用相同的社会风俗习惯。
作为本地区最为开化、也是最为文明的国家和民族,齐国有义务去帮助和指导土人“开化”,让他们摆脱愚昧和落后,去实现共同文明和进步。既如此,所有的南洋土人,都应该置于齐国的统治之下,沐浴华夏文明之光。
“昭昭天命?呵呵……,汉洲为了征服东印度群岛的土邦王国,掠夺土地和财富,奴役那些落后愚昧的土著,还真是创造出一个神圣的口号。”在英国东印度公司驻汉洲商馆里,英国远东特使莫里斯·麦克米伦子爵在听到东印度公司驻建业城商务代表温伦·海伍德谈起了汉洲近期又要征伐戈瓦素丹王国的消息时,不由哑然失笑,“不过,他们提出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观点,倒是非常独到,更能充分说明这个世界上国家之间、民族之间赤果果的血腥生存法则。”
“是的,汉洲人跟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以及尼德兰人在对待殖民地和落后土著方面,其手段并无什么区别。”东印度公司高级经理西蒙·斯蒂文笑着说道:“除了掠夺和奴役,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追求共同文明和进步。不过,他们汉洲人提出的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民族,同一个语言,我认为这对建立一个稳定的殖民帝国,具有非常积极的作用。我们英格兰在北美的十个殖民据点(此时,另外三个殖民地宾夕法尼亚、特拉华、佐治亚尚未建立)也应该向汉洲人学习,统一他们的语言、信仰,以及文化。说不定,以后可以将那些殖民地区变成像苏格兰和爱尔兰一样,成为我们英格兰的一部分。”
英国在北美的殖民地最初建立时分四种类型,公司特许殖民地、业主殖民地、英王直辖殖民地与自治殖民地。殖民地的民族成分也十分杂乱,除印第安人、黑人外,还有法国人、荷兰人、德意志人、瑞典人、瑞士人、爱尔兰人和英格兰人等,语言自然也是多种多样。宗教信仰方面也分为基督新教、天主教、犹太教、印第安宗教等。
殖民地的阶级结构也很复杂,顶端是大商人和大种植园主,中间是小土地所有者、小工场主、技师、自耕农等,再下面是佃农、雇农、渔民、手工业者、工匠、学徒等,压在最底层的是契约奴、黑人,印第安人则是被屠杀与剿灭的对象。
而上述北美殖民地,英国在这个时期并没有制定一个统一的治理方式,均将殖民地当做经济掠夺和财富收集的目标,能捞多少就捞多少。至于将北美殖民地纳入政府辖下管理,并进行一定的基础建设,那是不存在的。
“哦,对了。”聊了一会殖民地建设,麦克米伦子爵想起了什么,“汉洲人什么时候会安排与我们大英使团进行正式的会面和外事谈判?我们在建业已经停留了十几天了,除了一个低阶别的外交官员予以接待外,至今未曾会晤任何一个有身份的高级官员。”
“麦克米伦勋爵,据我猜测,汉洲人最近可能都在忙于明国的事务,才将你们使团访问事宜暂时搁置。另外,他们现在的政府和王室正在准备迁移至新首都的事宜,他们的高级外交官员或许也在忙于安排人员和资料的搬迁。所以……”温伦·海伍德回避着麦克米伦子爵的眼神,有些言不由衷地说道。
很明显,我们的英格兰使团被汉洲人刻意地轻慢了,或者说,汉洲人并不是非常在乎他们英格兰的来访。这其中原因,有汉洲长期以来对英格兰的敌视,也有双方在过去十几年于印度和万丹两地发生的各种摩擦和冲突所致。
“先生们,汉洲人对我们英格兰使团的来访如此无礼,会不会是因为我们赠送给他们的礼物太过寒酸?”麦克米伦子爵端起一杯汉洲本土生产的葡萄酒,轻轻地抿了一口,口感要比法国的葡萄酒差多了。
为了准备这次远东之行,英格兰使团在出发前,对赠送给汉洲国王的礼物也做过一番精心挑选,一个纯金打造的“纽伦堡蛋”(怀表的雏形),一辆王室豪华马车,一顶精美的王冠,以及一百匹顶级呢绒。
可是,当使团来到建业时,发现人家汉洲生产制造出的怀表更为精致和更为小巧。他们生产的马车,不仅有重型马车、普通载人马车,也有各种样式的豪华马车。就更不要说,他们还有奔驰于铁轨上的蒸汽机车,王室可以拥有更奢华、更舒适的专用包厢。
至于呢绒,汉洲竟然也能自产,其高档呢绒质量丝毫不亚于他们英格兰引以为傲的顶级呢绒。据说,汉洲大陆拥有的天然草场广阔无边,饲养了数十上百万的各种绵羊和山羊。使团人员甚至在建业城的市场上,还发现大量的高级皮毛,其质地与沙俄出口的皮毛几无二致。
那么,唯一能送的出手的礼物似乎只有王冠了。但是,听说传承于华夏的汉洲,他们国王的权力象征并不是一顶精美的王冠,而是一枚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