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李孟羲目光冷肃,话音突然一转,凝视皇甫嵩道,“岂不闻,【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昨日,某不能尽歼灭官军,但今日,势已大变,歼灭官军,不使官军一人得逃,晚辈,胜算十成!若不信,老将军可随某,出营一观。”
正这时,忽然听闻营外帐外纷乱,惊声一片,有传令兵仓皇无比的闯入帐中。
“不……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传令兵扑通一声跪下,“外……外边被围了!”传令兵被惊吓的话都不能不能说顺畅。
——
与此同时,官军营寨北侧箭塔,曹孟德站在箭塔上,双眼大瞪,死死盯着远方,满脸惊骇之色。
天色在渐渐放亮,营寨百步外一道连绵的黑影,轮廓越发清晰,
凝目视之,四向合围连绵如墙的车阵,如同鬼魅一般,在天放亮刹那,突然就跳入眼中。
再观涿州军车阵,目力所及,从东至西,从北至南,把官军营寨堵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环环相扣如同锁链,齐整如墙。
只匆匆登临箭塔片刻,曹操只觉如有泰山压顶而来,呼吸都不能顺畅。
正此时,箭塔下,又有噪乱声,曹操朝下看去,见是皇甫老将军怒气冲冲领众将前来,曹操赶紧下去。
皇甫嵩登上与曹操临近的一座箭塔,登高观阵去了。
曹操匆匆来和众将汇合,凑近,见官军众将远远的避开甲士二人,如避蛇蝎。
曹操略细看,见那二人,身上重甲如同铁桶罩盖,一眼厚重非常。
其中一人,面如重枣,三尺长髯及胸,青龙刀手拄身侧,一双丹凤眼微眯,一副拒人千里模样,不怒自威。
另一人,豹头环眼,面如锅底,横眉怒眼,颌下钢针似的胡须乱蹿,此人手中,一根蛇矛又长又直,矛刃寒光闪烁。
关羽曹操早见过一面,今又见张飞威武彪悍模样,曹操暗道,好两个雄壮之士。
然后,目光稍一动,曹操瞅见了站在两个雄壮之士身前,一个身被重甲,矮矮小小的人影。
曹操一愣,方才察觉还有一人。
敢情是,李孟羲个子太矮,方才曹操一时不察,注意力尽在关张二人身上了,没注意到李孟羲。
曹操盯着李孟羲看了好一会儿,不管见几次,每见到涿州军这个年纪小小的少年军师,曹操就觉得有眼前一亮之感。
官军众人,不甚友好,有一堆甲士持戈执枪围在涿州三人身侧左右,甲士们满脸凶光,可细看,那涿州小军师,视险危于平常,反而哈欠连连个不停,意欲昏睡模样,一点不带害怕。
有点瞌睡的李孟羲,伸手啪的一声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想提神,他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李孟羲立刻警惕的回看过去,看到,是官军诸将那边一人,此人白面短须,视之眼熟。
李孟羲和那人对视片刻,那人自知失礼,转过身去了。
再说登高观阵的皇甫嵩,皇甫嵩自登上箭塔,居高临下看见涿州军堵的密不透风齐整如刀切一般黑压压的车阵,皇甫嵩手抓着栏杆,恍惚之间,几度眼黑,几度摇摇欲坠。
皇甫嵩身经百战,什么阵势没见过,可今日阵势,皇甫嵩见所未见。
车阵不稀奇,见的多了,可齐的跟绳子拉出来,齐成了一条线的车阵从未见过;更勿论,涿州军车阵规模之庞大,连绵不绝;更兼其旗帜一杆一杆树立,阵势之齐整,肃然一片;又见其四面合围,围堵之严实,密不透风;更令皇甫嵩心惊的是,涿州军是何时,悄无声息的布下了如此庞然大阵……
皇甫嵩只能想到,是涿州军连夜布置。
可熟于兵事的皇甫嵩深知,涿州军能隔百步以外把四向围死,布置兵力少说五万不止,如此众多人数,若是昨夜布置,应是火光通明一片,人马嘈杂宣天才是。
可,昨夜,只有涿州军骑兵骑兵袭营者寥寥百余骑,何见火光通明,又何见人马喧嚣。
不能知涿州军是如何一夜之间做出如此大之手笔,皇甫嵩只当是小看了涿州兵马,只当涿州军虽是一地义勇然,然其数万夜动,不闻其声,其军精强,已远胜于官军。
自知已犯轻敌大忌,皇甫嵩远观涿州军毫无破绽之合围阵势,心中自嘲,好生了得,涿州一地之军,便能有如此气候,那刘玄德,到底何等人物,可惜,如此人物,不为大汉助力,偏又心怀反心,大汉危也!
转念一想,也对,涿州兵强如此,刘玄德势大如此,心有不臣,也对,也对啊!皇甫嵩心中冷笑连连。
——
待皇甫嵩下了箭塔,直朝李孟羲三人所在。
皇甫嵩动,官军诸将跟在皇甫嵩身后,一群人簇拥而来。
相隔两步,直面相对,皇甫嵩俯视李孟羲,恨恨道,“娃娃,某不知你师承何人,一身业艺惊人,竟逼老夫至绝地!可你家师长就未曾教你【忠义】二字?尔食大汉之粮,居大汉之地,反与大汉为仇,你良心何在!”皇甫嵩严厉声斥,直斥李孟羲心无忠无义。
李孟羲看着义正言辞的皇甫嵩,顿时愣了,然后,李孟羲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哈哈哈哈!”李孟羲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想当时,初遇皇甫嵩,皇甫嵩气势汹汹,声言要灭涿州军,可待涿州兵马数万摆开,皇甫嵩又厉声指责,“不怕朝廷乎?”此时,他皇甫嵩也不说剿灭了,只问涿州军是不是想造反。
现在,眼看官军已被死死围住,他皇甫嵩不说剿灭,连强硬的问一句涿州军是不是想造反也不敢问了,只能无能狂怒,责指忠义。
皇甫老儿气弱如此。
李孟羲笑完,伸手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而后,抬头目视皇甫嵩,目光又扫过皇甫嵩身后官军诸将,最后目光又停留在皇甫嵩脸上,李孟羲直视皇甫嵩,郑重一字一顿道,“老将军说我食汉之粮?可笑!
天下农桑,无不治于我等百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尤饿死!
是我食汉粮?!”李孟羲目视而视,怒而声问,“明是,汉——食——我——粮!”
“再者!何来我居你大汉之土?!
某脚下,乃三皇所扩之土,五帝所开之疆,乃华夏祖域,怎你汉家一家之私?!怎你刘氏一家天下?!
尔窃天下之公,不忠不义!”
李孟羲如此一骂,骂的皇甫嵩狗血喷头,气的皇甫嵩脸色发青嘴唇颤抖,一句话说不出来。
皇甫嵩身后诸将,一片惊愕。
中有一人,白面短须,乃曹操也。
曹操怔怔的看着李孟羲,目中异彩连连。
不管是,李孟羲剽窃来的《悯农》一首,还是李孟羲诡辩的什么天下为公,非汉家一家之私,非刘氏一家之家天下,都让曹操震惊非常。
李孟羲知晓此来目的,此来,实则是瓦解官军绝地拼命之心,以缓兵之计缓之,而绝非斗嘴。
想到这里,李孟羲冷哼一声,谓皇甫嵩道,“望老将军知晓,我军之所以重重合围,乃我军中,多有老弱妇孺拖累,需先行一步。
老将军对我军又多有敌意,恐将军袭我薄弱,我涿州军不得不出此下策。
待三日后,我军老弱妇孺尽皆转移安顿之时,我军必撤去合围。”
说罢,不等皇甫嵩听见没听见,不信官军那么多人都没听见。
李孟羲又道,“我军围而不攻,某必有信。只是,你我两军,相隔不过百余步,若你部有人不忍,弓弩射来,伤我军士,哼!我军中有强弩万张,以酬将军!”
威胁完,李孟羲谓回头,看关张二人一眼。
“走!”
关张二人立刻去牵战马过来,关羽再扶李孟羲上马,再纵马奔出官军营寨。
待马蹄声远,目光紧随着涿州三人移出营寨,皇甫嵩并官军众将,这才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