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朱棣和朱高炽上演了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朱棣设了晚宴,留了太子和陈远吃晚饭。
这本是很平常的事,可是传到汉王的眼里,那就不一样了,他又惊又恐,父皇最近对自己赞赏有加,给予监国的权力,而且,还培养自己治国之道。这突然又留痛恨的大哥吃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明。
所以他立即召集大学士刘观和司马王斌商议。
王斌摸了摸下巴,忧虑道:“王爷,我听说大臣都想推荐汉王北行,这样一来,汉王呼声最高,立太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曾想赵王爷听了那陈远的挑唆,居然推荐太子。”
“可恨。”汉王一拳头锤在桌上,青筋暴出。
刘观眼里闪过阴霾:“王爷,臣早说了,陈远在各个王爷之间摇摆不定,十足的小人,现在又倒向太子,此人不除,汉王则无出头之日。”
汉王心中大怒:这个陈远,本王看你有些才华,三番两次招揽,你却几次三番坏我好事,就别怪本王无情了。
第二天,华盖殿里,杨士奇、夏元吉、李时勉、朱高煦、刘观、王斌等人剑拔弩张,仿佛一群斗架的公鸡。
没有实权的陈远、仿佛没有想法的太子、工部尚书邝埜在后面,眼观鼻、鼻观心,宛如老僧入定。这邝埜两年前任陕西按察使,与陈远一起办事,跟陈远算老熟人。如今朝中尚书被贬斥,朱棣就把他提拔做了工部尚书。
李时勉经过陈远求情后,任顺天府尹,这次是来听皇帝训话的。
朱棣高踞上首,垂着眼睛,用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茶叶。
刘观慷慨激昂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皇上,北行一事,殊为重要,而且路途遥远,自然要允文允武的汉王才能够胜任,防范宵小,安抚民众!”
夏原吉冷笑一声,昂起头道:“刘学士,你不要忘了,汉王在山东的所作所为,白莲教猖獗,征讨军大败,还真是允文允武啊!”
这些全是汉王丢脸的事,朱高煦跳脚道:“好胆,竟挑我痛处,我杀了你个老匹夫。”
刘观和王斌连忙拉住愤怒不已的汉王:“汉王息怒。”眼神示意上面,永乐还在呢?在他面前殴打大臣,不想混了?
朱高煦恨恨的一甩衣袖,心中咒骂:“老匹夫,迟早要你好看。”
夏元吉却不畏惧,他是老臣,也敢说话,对朱棣都不怕过,怎么怕一个汉王。
刘观把双手一摊,对朱棣辩解道:“皇上,夏元吉这是血口喷人!汉王远在乐安州,山东的事,与他有什么关系,夏元吉身为大学士,污蔑皇子,藐视圣上,请皇上治其罪,以正视听。”
刘观身形一转,又道:“汉王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靖难之时数次用命拼杀,如今,身上的伤疤都还在呢?不能体现汉王的一片忠心?汉王现在监国,自然总理一切,北行的事,应该让汉王为妥。!”
朱棣摇头吹了吹茶沫儿,一口茶抿下去,一言不发。
李时勉气极败坏地插嘴道:“皇上,不要听信刘学士诡言狡辩,太子无过,如何能废,既然不废,就应当遵循宗法礼仪,北行之事,兹事体大,自然是陛下之外的第一人,非太子莫属!”
王斌争辩:“现在是汉王监国。”
李时勉力争:“太子现在还是太子。”
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朱棣咳嗽一声,这才慢条斯理地道:“太子也好,监国也罢,都是朕的儿子,人家是愁自己的儿子无能,我都儿子都能干,难以抉择,呵呵!”
“皇上!”
“好啦,你们退下吧!”
朱棣一摆手,王振便从御案一侧站到前边来,把手中的拂尘一摆,开始轰人。
李时勉和王斌等人无奈,只得一齐躬身施礼,然后相互怒目一视,紧接着倒退着一齐退到殿门外,屁股一扭,一个向左转,一个向右转,一齐向外走去。仿佛不是太子之争,而是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夏元吉躬身道:“皇上……”
朱棣道:“你也退下吧,高炽、高煦、士奇和陈远留下!”
夏原吉忙道:“臣遵旨!”说着躬身退了下去。
朱棣瞟了陈远一眼,问道:“你说呢?”
陈远头大,他能感受朱高煦威胁的目光和朱高炽隐藏的希望的目光,两个皇子,让我说什么,陈远打太极道:“皇上,按礼制,太子适合,按呼声和身体素质,汉王更加适合,请皇上决断。!”
朱棣目露深思之色,轻轻地道:“朕决断么——”他扫了一眼两个儿子,看到两个儿子的眼神和陈远感受的一样。
“高煦。”
这一声呼喊,朱高炽大惊,朱高煦却大喜:“父皇,儿臣在。”
朱棣双手交叉,互相捏了一阵,直到儿子急到了嗓子眼才道:“你身负监国重任,朝中之事离不开你——”
这话又让朱高炽大喜,朱高煦大惊,脱口而出:“父皇,儿臣,儿臣能——”
朱棣挥手:“这事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后,高炽,你带领你一家子,先去顺天,替朕安排好,朕务必要在明年第一天,在顺天府祭天,昭告天下。”
朱高炽匍匐在地,按耐住心中的激动,以前立太子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过:“儿臣一定不辱使命。”
以前被立为太子,那本来就是自己的位置,也是父亲迫于形势,那时候年轻气盛,有力气很精力跟两个弟弟争。现在呢,父亲感觉时日无多,他又何尝不是?他总感觉冒虚汗,多走几步就头晕脑胀。
但是他得撑着,不能倒下,如果他倒下了,全家人的命运,就尚未可知了。瞻基是有些才能,但还太年轻了,要斗倒两个叔叔,加上父皇对二弟三弟的偏爱,作为孙辈,朱瞻基并不占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