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冕取了一壶酒和酒杯,来到彭冲床前,倒了一杯放在床头,随后自斟一杯。
喝了口酒后,喃喃道:“彭三哥,江湖路远,既然咱们是喝酒相识,今日便也以酒为你壮行!”
胖子也倒酒陪着喝了几杯,唉声叹气,吴冕冷不丁问道:“胖子,还记得当初那个许半仙说过的话吗?”
胖子当初就比吴冕更要郑重其事,不需要过多提醒,自然想得起来,看着吴冕的神情,胖子反应过来,一下把杯子往地上摔得粉碎。
胖子气得满脸通红,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指着吴冕厉声威胁道:“好啊,吴冕!竟想撇下我一个人进京?胖爷这就去藏好所有银票盘缠,我穷死你!”
吴冕望着那个小山一样的庞大身躯一阵风般地跑出房间,摇头苦笑。
江湖人身死,少有条件讲究那些个落叶归根和黄道吉日,有个地方入土为安已经很不错了。
在万剑堂派人收敛了彭冲尸体之后,葬在后山的客卿墓园。
胖子已经整整两天不跟吴冕说话碰面了,被吴冕笑称作小媳妇,他自然懒得理睬,今天破天荒带了一壶好酒和吴冕一起过来送行。
棺材入土以后,正在烧纸的吴冕朝胖子努努嘴道:“小媳妇,快来倒酒啊。”
胖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蹲下身来倒下五杯酒,途中又自顾自倒了几口,吴冕看得哭笑不得。
胖子撇了他一眼,阴阳怪气说道:“彭三哥啊,你这前脚刚走,有人后脚就想撵人了,真不地道,撵了一个又一个呢。”
见吴冕无动于衷,胖子又说道:“哎呀,心头肉一般的小妮子都被撵走了,是有多薄情?胖爷我算什么呀?还撵死都不走,脸皮厚哟……”
吴冕起身笑骂道:“胖子你至于吗?有完没完啊?”
胖子自顾自摇头,又倒了口酒喃喃道:“没完,嘿,胖爷爱讲几天讲几天,你不收回那个念头我跟你没完。”
吴冕翻了个白眼道:“行了,怕了你了,我收回,行了吧?”
胖子突然收敛起平日散漫的神情,正色道:“生死有命,既然是做兄弟的,就不兴说这个,即便今日躺里头的是胖爷,那也是我乐意,否则长命百岁我也不舒坦,你明白吗?”
吴冕背对着胖子,并不答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胖子从没有对吴冕说过重话,可无论话再重,也重不过兄弟情分。
吴冕扪心自问,若是换成胖子有事,自己是否也能豁出命去?
答案显而易见,探龙山上不就做过一回么。
至于彭冲,当初为了自己力战而死,救下了尚在混沌出神的自己,吴冕有自知之明,自然不是为了什么兄弟情分。
他很清楚彭冲对他,远远没到自己和胖子的那种情分上。
可依然为他而死,吴冕心里自然领着记着这份情,更多是在感怀彭冲那个时代的老江湖做派。
即便没到那个情分上,有些事情依然是做不出,放不下,心里头有那么一关,大概就是他们这一代江湖人的执念了。
吴冕一边烧纸,一边看着彭冲的墓碑道:“彭三哥,你瞧,万剑堂的客卿,葬在万剑堂的地界,大侠彭冲,是不是倍儿有面子?”
胖子闻言,咧嘴开怀一笑。
注定无法听见的彭三哥,泉下有知,该是满意的吧?
山间观景台有两个人影,遥遥看着墓园这边的动静,清风拂面。
两人衣袖飘摇,若是此时有女侠仙子路过,一定也会悄悄驻足留意两人的身影,即便不至于芳心暗许,养养眼总可以吧?
看着墓园中那个恨不得挫骨扬灰的身影,谢镇面沉如水,阴恻恻道:“宋明理,本官只答应你事成之后届时家族为你在朝廷助力,可没说过事败以后任由你逃回本官小院吧?”
宋明理轻笑一声道:“的确没说过,但我事先并不知这厮恢复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他能几乎晋升一品,不怪我,至于逃回你这儿,哼,你谢大人敢做,不敢认吗?”
“再说了,朝中步调自有我庐江宋氏搭桥铺路,本不需要你清河谢氏做那雪中送炭之事,锦上添花而已。”
谢镇冷笑:“好一个庐江宋氏,当真以为仅靠一个早已致仕还乡的上柱国做定海神针,便能站稳脚跟了?”
宋明理怒不可遏道:“谢公子,老祖宗不坐朝堂究竟还有几分力量,岂是你可以轻视置喙的?”
谢镇呵呵笑道:“是与不是,你自然心中有数,根本不需要本官多说不是吗?”
宋明理冷哼一声,愤愤不语,嘴上不再打肿脸充胖子,且不说和天下第一豪阀的谢氏争锋,就是周阀和裴阀,都不是现在人才凋零的宋阀可比。
为什么他会答应和谢镇合作,铲除掉吴冕这个眼中钉自然是首要目的,若还能得到号称紫袍满堂的谢阀支持,真的是雪中送炭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