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说完,大殿里响起一阵轻微的私议声,很快平息。
彰义军,史匡威。
这两个名字对于大多数朝臣来说都比较陌生。
偶尔有知道了,也不太放在心上,反正没有什么交情,也没从彰义军处得到过什么好处。
李守贞说他跟着反了,真假无所谓,反正是小角色。
朝廷要杀鸡儆猴,拿彰义军开刀也不错。
朝臣们对此没有意见。
只是王峻似乎对彰义军史匡威颇有怨念,说起话来有一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王峻之前在长安,难道跟彰义军产生过冲突?
王峻刚说完,郭威皱了皱眉。
他对史匡威有印象,去年在河北一起打过契丹人,史匡威还帮助柴荣镇守沧州,立功不少。
本来郭威拟定了一系列的封赏,可是上报奏请官家批准后却一直杳无音信。
柴荣解释过后才知,原来在沧州时,官家与史匡威闹得也很不愉快。
当时沧州就那么些兵马,官家和柴荣、史匡威、符金盏几人都闹得不愉快,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问题。
朝廷甚少有人注意过彰义军的功劳,但郭威身为枢密使,又是知兵用兵的能臣,当然知道彰义军对于朝廷的重要性,也知道彰义军这些年为国戍边立下的功勋。
去年,吐蕃人趁关中空虚,调兵遣将猛攻陇山关,幸亏彰义军死守关隘,才保住陇山关没有落入吐蕃人手里。
陇山关若是丢了,原州无险可守,吐蕃人就能顺道进入泾河流域,关中西北门户,将对吐蕃人大开。
这些年以来,朝廷和百姓的关注重点都在河北,在契丹人身上。
但郭威深知,在关中,在河西,还有吐蕃人、吐谷浑人、羌人是中原王朝的大敌。
甚至盘踞夏州的党项人,也已经开始听调不听宣,名义上尊奉开封朝廷,实际上跟自立没有区别。
郭威有心加强河西防备,奈何朝廷始终以河北为重,众臣目光从未正眼看过身处抗击吐蕃人第一线的彰义军。
以契丹为重,这是朝廷共识和大政方针,郭威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能改变的。
刘承祐听完王峻的话,深以为然,冷喝道:“史匡威勾结李守贞,此前就有擅自制盐售盐,攫取朝廷盐利的罪名,这次竟然不知悔改,与李守贞沆瀣一气,妄图占据关中对抗朝廷,实在是罪无可赦!朕....”
刘承祐刚要下旨,宣布褫夺史匡威一切官职,郭威忙道:“官家息怒,臣有一言。”
刘承祐强忍不耐烦:“郭枢密请讲。”
郭威沉声道:“此前说过,单凭一份祭天告文,无法定符彦卿之罪,那么又凭何以定彰义军之罪?
史家三代镇守彰义军,世代忠良,为国戍边,与吐蕃人死战,彰义军民同样是我朝百姓,深受国恩,如何会与李守贞叛乱?
此事,臣以为该当彻查以后再说,不可轻易定下罪名。”
史弘肇本不想替彰义军辩解,同样姓史,但他可是正统汉人出身,不是史匡威那种沙陀胡人。
不过郭威给他使眼色,史弘肇不好拒绝,只得站出来说了两句附和的话。
王峻提高音调道:“史匡威攫取朝廷盐利,私自卖盐,将大笔盐款据为己有,乃是不争的实事!还有一事,臣还未禀明官家,诸位同僚也不知情。
此前,官家下旨,令凤翔军焦继勋和泾州都盐使许兴思进入泾州,调查史匡威制盐贩盐一事。
后来,焦继勋因为接到蜀军异动的消息,急忙赶回凤翔主持大局,此事不了了之。
可泾州都盐使许兴思,却无故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臣怀疑,许兴思已经被史匡威杀害!”
此话一说,大殿之上又是一片哗然。
王峻大声道:“请官家下旨,暂时罢免史匡威节度使之位,等事情调查清楚再论其罪。定难军李彝殷上表状告史匡威纵容属下杀害李氏子弟一事,也需要详细查明。
史匡威诸多过失在身,实在不适合继续担任彰义军节度使。可让静难军王守恩暂代,整合两镇兵马,与焦继勋联手,进逼长安,让李守贞首尾难顾。”
王峻这番说辞,听起来当真无懈可击。
先剥夺史匡威的职位,将彰义军交给王守恩,整合两镇军力,配合凤翔焦继勋,从西面牵制李守贞的叛军。
一举数得,更是关乎朝廷平叛的大计。
郭威苦笑摇头,如此一来,他就算有心为彰义军辩解,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
刘承祐当即就要下旨,免去史匡威一切官职,赴京候审....
“开封尹刘崇、天雄军节度使柴荣觐见!”
大殿外,突然响起唱喏声。
刘承祐一怔,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下:“宣二人入殿。”
百官回头望去,只见皇叔、开封尹刘崇,天雄军节度使柴荣联袂而来,快步入殿。
刘崇满头大汗,手捧一封写在锦帛上的文书。
“臣刘崇、柴荣拜见陛下!”二人行礼。
刘承祐不耐地挥手道:“免礼,皇叔如何来了?手里拿的是何物?”
刘崇兴高采烈地道:“官家,檄文!檄文呀!”
刘承祐满面疑惑:“什么檄文?”
一众朝臣也是面面相觑。
刘崇忙将手里的锦帛展开,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篇文章,开头几个大字:讨李守贞檄!
“这是....”刘承祐站起身往前探,看清楚了锦帛上的内容。
“官家有所不知,从今晨起,这道檄文就在开封城里传开了,酒肆、歌坊、花街、商市、书院、官署都贴满了这道檄文!”
刘崇乐呵呵地说道:“李守贞叛乱的消息闹得开封城人心惶惶,朝廷的安民告示和讨逆诏书还未发出,天下百姓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现在好了,有这道檄文,足以向天下人揭露李守贞的狼子野心!这道檄文写的好呀,慷慨激昂雄浑大气,其磅礴之气浩浩汤汤,足以代表我朝正统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