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啊朋友再见(七)(1 / 2)

冀西大队从纬二路迅速通过核心阵地,继续向纵深猛插。

此时此刻的孟占山,浑身注满了悲痛,完全成了一头洪水猛兽。

王长庚走了,以那么惨烈的方式与他告别。

从当年一别后,王长庚是那样的全心全意、三番五次地帮助自己——

擅闯临城被捉,是王长庚放了自己。刺杀尹永贵失败,又是人家冒着风险让自己和余波走脱。

奇袭大王镇,是人家借道与他。血战榆树镇,又是人家提供的情报。

他落魄林家大院,人家暗中相助保护他和林家。时至今日,人家又舍弃身家性命,为自己打开了一条通路。

孟占山追悔莫及,他觉得自己犯了太多的错误——

他为什么不直接上楼,找到王长庚?他为什么不敢以性命担保,担保王长庚不会坐牢?他为什么不能许王长庚以承诺,告诉他必要时他会再次放他远走高飞?

为了他的错误,王长庚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作为一个以情义自居的汉子,自己情何以堪,何以为人?

让自己去死吧!

此时此刻,孟占山心里竟生出这样一种绝望无力而又恼羞成怒的念头:你既然没能救下王长庚,就应该陪他去死!如果老天也觉得你活该,就会让你死在冲锋的路上!

义无反顾地冲锋吧,如果被子弹击中,那你的愿望就实现了……

于是众人见到了一个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孟占山,他竟置众人的阻拦于不顾,义无反顾地朝前沿跑去。

他提着一支花机关枪一马当先,带领先头营一路猛冲猛打,完全霸占了营长大虎的位置。

一路上子弹横飞,炮弹掀起的泥土和碎石冰雹般地砸在他头上,可他全然不顾,只知道发疯似的奔跑、跳跃、射击。

他就像一块黑乎乎的陨石,在火海中飞速掠过,那些擦身而过的弹头、弹片,只不过是陨石周围飞舞的小星星,完全成了背景板。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个热血上头的战士,他们拿着缴获的火焰喷射器烧,拿着集束炸药包炸,拿着六零炮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碉堡,一个劲地向前突。

红旗招展,人流滚滚。“攻城先锋”的大旗在硝烟中猎猎作响,激发着冀西大队的所有将士一往无前。

除着东西两面的插进,城南的解放军也开始向城垣发起攻击,各突破口都展开了激战。

敌人困兽犹斗,完全被牵制住,双方短兵相接,甚至展开了白刃战。蒋军的坦克大批出动,解放军用反坦克炮猛烈还击。

街垒战、巷战打成了一片,四处火光冲天。我军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机枪、冲锋枪、手榴弹、火箭筒、火焰喷射器和六0炮、迫击炮等近战武器全都用上了。

炮弹雨点般地落在双方阵地,残肢断臂连同泥土碎石漫天飞舞,空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整个天津就像狂风恶浪中的一叶扁舟,在炮火中颤抖着、呻吟着。

为了防止我军突破核心阵地,陈长捷急调一个旅外加几支保安队增援鼓楼。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等他的增援部队赶到时,冀西大队早已穿阵而过,解放军的后续部队很快杀到,双方又是一场血战。

突击的道路已经打通,追兵已被拖住,王长庚用生命给了孟占山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冀西大队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路狂飓突进。

这种疯狂的冲击在冲过了六道口后达到了高潮,前面再无复杂的险固地带,冀西大队一路长驱直入,直逼金汤桥。

他们冲的太快了,完全出乎敌人的颈料。

23时许,他们已经冲到了位于金汤桥边的警察局。

先头营一马当先,孤军深入,直插警察大院。大院里的敌人还在围着炭火聊天,他们都以为再打上个十天八天,共军也不会打到这里,谁知共军却从天而降。

当一众战士冲进警察局长李汉元的卧室时,这家伙目瞪口呆。

眼前的军人太让他吃惊了!

这些人一个个横眉怒目、双眼喷火,他们身上的军装已被战火撩的面目全非,可他们手里的家伙却是清一色的汤姆森,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

当先一人胡茬焦黄,浑身焦黑,像一只刚出火阵的猛虎,目光森寒的吓人:“快投降!否则统统打成筛子!”

李汉元如梦初醒,结结巴巴地答:“哎呀,贵军神速……贵军神速……真神兵也……我投降……我下令全局投诚。”

13团3营越过建物街,直插金汤桥,部队穿插到金汤桥附近时,遇到敌人的疯狂阻击,敌人据守着一栋大楼,居高临下,交叉火力打的地面上火星子乱窜。

这是敌人在桥西的最后据点,抵抗格外激烈。

段峰带着两辆投诚的坦克及时赶到,冲着大楼一通猛轰。战士们借着坦克的掩护,利用街角、墙角、废墟以及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地物向大楼发起猛冲。

二连连长徐建业带领全连逼近大楼。敌人的机枪封锁甚严,徐建业身负重伤,指导员韩广平牺牲。副连长韩春林高喊一声:“缴枪不杀!”拾起指导员的冲锋枪带领全连继续冲锋。

一般的部队冲个三五次攻不上去,腿可能就软了,可3营的战士却完全打疯了,居然一口气发动了15次冲锋。

敌人完全被打怕了,丢弃楼外的街垒工事,纷纷窜回大楼。战士紧追不舍,在弹雨中冲进大楼。

激战从楼下打到楼上,又从楼上打到楼顶,打得弹雨横飞,砖尘四扬,敌人如一群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我投降!”

“我们投降!”

“别打了!我们统统投降!”

敌人完全崩溃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从各个角落里爬出来,胆战心惊地举手投降。

一个挂着上校肩花的高个子军官举着白旗走了出来,一张脸胀得通红。眼见打疯的共军一个个光着头赤着腰,头上扎着浸血的白绷带,上校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别……别打了……就……没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队伍……我们……投降……”

另一个肩上挂彩的参谋紧跟着走了出来,这家伙好像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似的,一脸懵懂地问:“你们真是解放军?……你们是打哪儿冒出来的?……陈长官上午还说……打上十天半个月……你们也打不进来……”

……

天津城内,广兴街一角。

二纵的临时指挥部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报话机、电话机、电台响个不停。指挥员、参谋进进出出……

巨大的作战地图摊在桌子上,上面画满了各种标号,代表各部队当前位置的小旗在不断地移动。

刘司令刚刚将指挥部由城外移到城内。先前与孟占山联系时,一声巨响打断了一切,刘司令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