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令报务员不断呼叫,却始终没有得到回音,已经整整六个小时了,冀西大队音讯全无。刘司令坐卧不宁,兼带头晕目眩。
“冀西大队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音?电台被炸坏了?他们不是有两部电台吗?还有一部报话机,难道都炸坏了?
不可能呀!
可是,那又是为什么呢?难道是被包围了?亦或被消灭了?”
刘司令心里一紧,不过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绝对不会被消灭!有好战分子孟占山在,冀西大队就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的一颗铜豌豆……敌人休想吃掉他们!”
一向沉稳的刘司令此时顾不上体面了,在指挥室和电讯室之间来回穿梭,每隔几十分钟就问一次:冀西大队有消息吗?
在第十几次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刘司令有些气馁了,他仰天长叹外加喃喃自语:“唉,冀西大队……凶多吉少啊!”
他已经完全注意不到自己的失态了,而指挥室里的所有的人,包括和他搭档多年的政委和参谋长,都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和过去完全不同、处于极度焦虑中的刘司令。
当天晚上,刘司令片刻也没有休息,光烟就抽掉了一整包。午夜时分,电讯处突然截获一份敌人的求救电报,内容是金汤桥以西突然遭到攻击,请求敌警备司令部火速派兵增援。
参谋们拿着破译的电报,一个个惊得云里雾里。
西面是二纵的主攻方向,目前各部队均受阻于鼓楼,尚在苦战,况且鼓楼距金汤桥还远,那里怎么会突然遭到攻击呢?
刘司令却有些明白了,他猛然想起,今天上午,正是冀西大队率先突破城桓,而且,还是踩着事先认为不可能出现的厚冰通过的——现在,同样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再次出现!
以前他对孟占山的印象,是建立在靠山屯大捷和奇袭沈阳这两仗的基础上,他认为此人看得准、打得狠,胆子大,决心硬!是个凭本事打仗的猛将。
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他发现此人身上有股妖气,神秘的无法解释……他兴奋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扯直嗓子大吼:
“一定是孟占山!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参谋们有些疑惑,一个参谋弱弱地问:“不应该啊?其他部队尚在苦战,他们是怎么穿插过去的?”
刘司令哈哈大笑,用一种貌似生气实则欣喜的腔调回答说:
“娘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有妖必是孟占山!……他们是怎么穿插过去的?我怎么知道?……
这和护城河为什么会结冰一样,恐怕一日不见到这小子,我们就一日得不到答案!”
刘司令的心重新热烈起来,一股快意直冲脑门——
冀西大队好样的!孟占山好样的!
其他部队尚受阻于鼓楼,这小子却一枝独秀,像楔子一样直插敌人纵深,如果他们能及时打到金汤桥,就能实现我军的战前目标:东西两路会师金汤桥,拦腰切断敌人!
随着头脑越来越清醒,刘司令还对冀西大队的失联做了另一番推断:他们一直不回电,大概是电台全被炸坏了,连同那部报话机。
可是,他们是如何从核心阵地突破的呢?
这真是个迷。
这么多的部队都受阻于鼓楼,他们一支先到的孤军,却奇迹般地穿阵而过,简直是不可思议。
现在,刘司令对孟占山有了另一层定义——
娘的,如果有一场仗看似不可能,却打成了……那一定是孟占山干的!
腕上的表针已经指向23点,桌上数部电话中的一部突然“叮零零”地炸响起来。
刘司令一惊——那是通往天津前线司令部的一号机!
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总参谋长沙哑的声音:
“刘司令吗?”
“是我!”
“你的部队打到哪儿了?”
“鼓楼!总参谋长。”
“怎么搞的?拖拖拉拉!东路的两个纵队已经快打到金汤桥了,你们还在磨蹭?
听着,你们必须加快攻击!按预定计划在金汤桥和东进集团会师?绝不能让桥东的敌人逃到桥西!”
刘司令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地回答:“报告总参谋长,我的大部队虽然还在鼓楼,但有一支部队已经穿插过去了。”他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些,“您尽管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哦?那支部队?”电话那头问。
“冀西大队!”
“噢!就是靠山屯大捷和奇袭沈阳的那支英雄部队?”
“正是!”
“好,有他们顶上去,我放心!记住,一有消息立即向我汇报!”
“是!”
总参谋长又问了些别的问题,并一一做出指示,这才挂断了电话。
刘司令长出了一口气,心思又回到孟占山身上。
他坚信,冀西大队一定是打过去了,他们之所以不回电,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的电台被炸坏了!
看来,除非重新缴获电台,否则,他们不可能再与自己取得联系了。
吊在屋顶上的灯泡在“咝咝”作响,隔着老远就能听到报务员对冀西大队的呼叫。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刘司令突然意识到:
自己能做的,
只有等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