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众人早就在屋外廊道里候着了,闻听里面传讯,一个个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待得了解清楚事情原委,岳飞也不啰嗦,当场召唤麾下爱将徐庆,令其亲自率领一队前哨精骑,即刻出发,赶赴相州大本营打探敌情。
徐庆领命走后,沈琯盯着方才发号施令之人看了半晌,忽然压低声音问李宝:“这位长着团圆大脸的年轻武官,不知是何许人也?”
“他是何许人?”
李宝忍不住怪眼往上翻了翻,言外之意,敢情你老兄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啊。
沈琯手拈颌下短髯,颇为矜持地笑了笑。方才码头上乌泱泱那么多将佐士卒,看都看不过来,哪会晓得谁是谁啊。
李宝没想把场面弄得太尴尬,方才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当下哈哈大笑道:“率众焚毁圣功桥,一战成名天下闻,他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岳飞岳鹏举者,便是此人!”
“他……就是岳飞?”
这回轮到沈琯惊讶了,要知道,临行之前皇帝特意让他给岳飞带样东西。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沈琯正不知到哪里去寻这人,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择日不如撞日,沈琯没敢怠慢,赶忙从随身携带的黄绢包袱里取出一样用紫绸包裹的物什。
李宝甚是好奇,劈手抢过来,抖开封皮一看,原来是一本名叫《武经总要》的线装古籍,不由愣愣地问道:
“沈兄,小弟我大字不识一萝筐,官家应该早有耳闻吧,今日特意赐我兵书,不知是甚用意?”
沈琯忍俊不禁,由是笑骂道:“好你个泼皮破落户,谁个说是官家赐与你的?”
李宝更加愕然:“却是赐与何人?”
“这还用问,自然是焚桥大英雄了。”
沈琯说着,抬手将岳飞招至近前,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其事地将这本线装古籍交付给他。
岳飞单膝跪在地上拜领,双手捧着御赐之物,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实在闹不明白,皇帝怎么会如此看重他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纠纠武夫,让人大老远送来兵书战策,而且很可能是御批版的《武经总要》一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注释和评语。
其实他有所不知,皇帝用意颇深。
赵桓原本想让沈琯返程之时,顺便把岳飞带到御前来,目的是想请种师道这个经验丰富的世宿名将,毫无保留地将其平生积累下来的野战韬略,手把手传授给他,这样一来,也算天朝军界后继有人了。
后来转念一想,这不是揠苗助长吗,自古名将哪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大争乱世,谁不是靠自己一刀一枪杀出来一条又一条血路,与其找个授业师傅教他在岸上练习游泳,还不如送本兵书战策,让他理论联系实际,在日后一次次的对敌作战中野蛮成长起来,这样显然更加靠谱。
“小臣叩谢天恩……”
岳飞伏在地上半天不起来,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沈琯和李宝刚想上前左搀右扶,恰在这时,忽听院墙外面人声聒噪,战马嘶鸣,好像城里倏忽之间发生什么大乱子。
岳飞心中一凛,腾地从地上跃了起来,一边将御赐兵书揣进怀里,一边拔腿往军衙大门方向跑去。
孰料他刚刚拐到衙前横街,迎面正好和去而复返的徐庆撞个满怀。
“何事惊慌?”
“贾琼贾机幕飞马来报,相州失守,虏寇万乘铁骑正朝我黎阳渡口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