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心爱重,我就把它挂在屋里,见人就吹嘘,”谢道韫露出一排白牙,笑得开心,“若是想回报于我,那我就把它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说反了吧?”王凝之也笑了。
谢道韫只是笑着,却不回答。
“你是我的夫人,我为什么要对你有愧?我又没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王凝之往近凑了点,“这世界很大,我的心很小,放你一个就足够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轻轻的吻。
夜色更深,风轻柔地拂过这片大地,就在人们都入睡之后,枝头的花儿,却在努力生长着,与它们作伴的,是那潺潺的流水,也是那天上的繁星。
……
王凝之很不明白,昨天自己还是主角,大家都很客气,怎么就这么点时间,就都变了?
一大早就被谢道韫给薅起来,迷迷糊糊地去拜见爹娘和长辈,一整套流程下来,王凝之只感觉人都麻了。
好容易到了大哥那里,趁着王家的两位儿媳妇聊天,王凝之赶紧悄悄问:“大哥,你当初是怎么把这些东西都记下来的,我怎么觉得自己就像个木偶人,被牵着走?”
王玄之白了一眼,“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弟妹懂事儿,你们今儿还能完?”
王凝之点点头,很是敬佩地看着谢道韫,她全程都完美无缺的表现,深得爹娘好评,要不是自己能确定她也是头一回成亲,还以为这是专业成亲户呢。
“对了,昨儿那把剑呢?不是说给我的吗?”
刚才在爹娘那里不敢问,现在王凝之可怜巴巴地瞧着大哥,这次成亲,最耀眼的两个礼物,第一就是桓温派人送来的一堆礼物中,非常突出的一把剑。
那是一把好剑啊!
古朴大气,锋利无比,并没有多少装饰,只是在剑柄处,有一块墨玉,可没有人会怀疑这把剑的珍贵,就听那出鞘的清脆声,和剑身在阳光下的清光,便知道其绝对不是凡品。
桓温的使者还特意讲明,这是大将军的随身佩剑之一,名为‘清扬’此次大将军特意嘱咐,希望王凝之未来,亦如此剑,清越激扬。
但是,目前这把剑已经被爹娘给收缴了。
而第二件特殊的礼物,就是会稽王送的一块古玉,据说是汉孝文皇帝皇帝刘恒,在入长安前占卜,得‘大横’之兆后,赐予卦师的。
虽然王凝之对于这种连卦师名字都不清楚,还能有他所带之玉的事情,表示非常怀疑,但这毕竟是会稽王所赠,而且看着确实是块好玉,入手清凉,内心里犹有水墨一般,于是就很自然地收下了。
这块玉倒是没有被收缴,如今就挂在自己的腰带上,但王凝之心心念念的,是那把‘清扬’剑。
武功高不高的,不重要,气概比较重要。
“娘说了,那把剑虽好,却是桓温所赠,按照你的品性,恐怕没几日就会忍不住,拿着去耀武扬威,所以就扣下了。”
听到大哥的回答,王凝之情绪很低落,老娘怎么就猜的这么准?
但还是不死心,王凝之试图劝说,“大哥啊,咱不就是想脱离会稽王吗?这不是正好?如果我出门的时候,佩剑而不佩玉……”
“打住,”王玄之表示完全不会上当,冷笑一声,“咱是想脱离会稽王不假,可从来就没有投靠桓温的意思,你这么一干,是想告诉全天下,琅琊王氏如今要带着北方士族,去帮征西军了吗?”
“那这样呢,我可以一边佩剑,一边佩玉,表示我们两不相帮?”王凝之眨眨眼。
“呵呵,”王玄之回答,“你只需要既不佩剑,又不佩玉,就是这个效果了。”
“为什么就是不肯把剑给我啊!”王凝之鼓着脸,相当不爽。
“当然是因为你一定会拿着剑去随便砍几个厌恶之人,然后还要以大将军的名头来压人,搞得乌烟瘴气了。”
王凝之张了张嘴,“我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是啊,”王玄之难得也开了次玩笑,“你的脸上就写着,我要用桓温的剑去砍人,给他添点儿麻烦了。而且看上去,你还想找个建康的公子哥儿来下手?”
长叹一声,这天已经聊死了,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王凝之招招手:“夫人,我们走了,还要去见弟弟妹妹们。”
总算是把长辈们见完,接下来的流程就是自己当老大了,王凝之端坐在案几后头,一脸严肃。
谢道韫换好了衣服,从后堂走出来,惊讶地问:“你就一直这样?”
“是啊。”王凝之纹丝不动。
“可是,我才刚吩咐了绿枝去叫他们进来啊。”谢道韫眼皮抖了抖。
“你不懂,”王凝之目不斜视,“气势这种东西,也是需要酝酿的,我坐得越久……”
“人就越累,”谢道韫没好气地打断,走过来给他整了整领口,“一上午你都说要累死了,现在怎么又有了精神?”
“一上午是去听训的,哪儿来的精神,现在好不容易轮到我训人了,当然要认真对待,这机会可不多啊。”
面对丈夫这种性格,谢道韫无奈,转过头去,欣赏起自己今早在王凝之房里找到的‘夜游富江图’这还是几年前王羲之在外游玩时所作,后来不慎‘丢失’如今竟落到自己手里。
“夫人,怎么不说话了?”王凝之微微一转眼,很是悲伤,自己当初拿这幅画也不容易,结果谢道韫就好像长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趁着自己早上赖床的时候,几乎把自己的收藏给翻了个遍,这也是王凝之最终起来的原因,没辙,再不起来,怕是真要穷疯了。
“我在想,以前在钱塘的时候,都没注意到,你那个说书的小楼,居然这么赚钱,这还是你和徐婉对半开的结果。”谢道韫挑了挑眉,淡淡说道。
王凝之顿时神色一惊,这才发现,她桌面上,除了老爹那副没什么品味的画以外,居然还有自己的小账本,那上头的,可都是自己的辛苦钱啊!
从老爹那里拿点,从大哥那儿混点,再从兄弟们那里敲诈点,攒点儿家底不容易的!
这还得了?
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私房钱,不能丢!
“对了,我记得你有说过,等年后,徐婉姑娘会来会稽拜年,顺便商量在会稽开分店的事情,她什么时候来?”
在王凝之复杂的目光中,谢道韫很自然地把账本收了起来,放入自己袖中,问道。
“大概,大概就这两天吧,夫人,你也对做生意感兴趣?”王凝之在尽最后的努力,毕竟自己认识她这么久了,从没听说过,谢道韫对这些东西有想法。
“没兴趣啊,做生意有什么好的,难道我们还缺钱花?”谢道韫回过头来,学着王凝之平日里的样子,耸耸肩。
“那你这是?”
“我对你的一切都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