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王凝之一愣,难道自己猜错了?
“我准备了好多说辞,甚至打算学着你,胡说八道来蒙混过关的,谁知道你娘根本就没把四明山的事儿放在心上。”
谢道韫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扯了扯王凝之的衣袖,“我虽然认识你娘很多年了,可是这次才算是真的见识了。”
“见识了?你见识了什么?”王凝之很担心,老娘不会是这么快就把儿媳给策反了吧?那以后自己岂不是再也没有愉快自在的时间了?
“紧张什么,不过是见识一下,王家夫人的气魄而已……”
听完谢道韫的话,王凝之才算是松了口气,说道:“这样就好,我都跟你讲过了,咱们的亲事,本就是双方父母定下的,我娘当然很喜欢你了。”
“至于那首诗,”王凝之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娘看着你长大,当然知道你的脾气,有什么奇怪的。”
“我有什么脾气?”谢道韫的眼睛眯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当然是好脾气啦,这还用问吗?温婉大气,和善怡人,落落大方……”
“停停停!”谢道韫没好气摆手,脸上还有点红润,这个时候的普通女性,还没习惯被人这么直接的吹捧呢。
“那你就看到我娘和那些夫人们说了会儿话,就对她五体投地了?”王凝之歪了歪头,有些疑惑,按照自己对谢道韫的了解,这姑娘可没有那种崇拜别人的情绪。
最起码,面对自己这样的天之骄子,她都完全不崇拜,也不佩服,甚至连尊敬都差了那么一点儿。
本来王凝之也是很羡慕大哥和大嫂那样的,琴瑟和鸣,但是考虑到谢道韫的武力值,就决定放弃好了。
“当然没有,”谢道韫翻了个白眼,“那些本事,说白了是一家主母要学的,大嫂学就是了,再说了,人本就各有行事风格,哪儿能照搬呢?”
“那你这话里话外的,怎么感觉这么……”
“我佩服的,不是伯母那些手段,而是她对我的宽容。古人有仁人之心,今人有宽以待人,尤其是我们这种关系,我本以为,她无论如何,都会给我个下马威之类的,谁知道完全是我自己多想了。”
“可事实上,她这样一来,效果要远远比警告我一番来的好,她若以规矩相示,我虽会无奈听从,却必会心怀不满,忧惧滋生愤恨,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而现在伯母如此大度,不仅仅没有责难于我,反而劝慰我不必担心,我自然心中感激,又如何去与她作对呢?”
看着谢道韫高兴地回了屋子,王凝之不禁赞叹,姜还是老的辣啊,老娘这对症下药的本领,真是炉火纯青。
若对方是个本就投机的小人,这般宽容,不仅不会让她感激,反而会让她觉得有机可乘,再次试探。
不过这也就说明谢道韫的人品,那是老娘都认可的。
满意,王凝之表示很满意。
“二哥,二哥!”王孟姜出现在前厅里,嘟着嘴,摇着手里的大字,“我写完啦!听故事!”
王孟姜最近发现,二哥越发懒散了,以前都是她睡在二哥身上,靠在暖炉边,听故事的,这也是每天最享受的时间。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谢先生要求自己给七哥和谢家哥哥来读故事,说是锻炼一下自己。
这有什么好锻炼的?
虽然还是能靠在二哥身上,可眯着眼睛打迷糊,和睁着眼睛读书,感觉上就差了很多。
同样感觉不好的,也有谢玄。
他每天都处在深度的自我纠结之中,一方面想听故事,一方面又不想每日誊写,整理这些故事。
“再这么下去,我就不是会稽小霸王,是会稽小书童了!”狠狠地一拳砸在树上,谢玄悲愤地说道。
王献之也很忧郁,手里拎着一把木剑,无精打采地兜圈子,瞧着谢玄的样子,耸了耸肩,说道:“知足吧,起码你照着抄就行了,看看我,每篇故事要画三到五幅插图,我这辈子头一次觉得,画画是一件如此无趣的事情。”
“小霸王,就该出门战斗!而不是缩在家里抄书!”谢玄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小公鸡。
“画画,就该是以兴趣而作,不是被逼着画画!”王献之也挺直了腰杆。
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决然。
“王献之,谢玄,过来了。”
谢道韫的声音在前厅门口响起,王献之还没反应过来,谢玄就一个哆嗦,眼里的悲愤瞬间消失,变成了无奈,而一看他这个样子,王献之就眼皮子一抖。
作为好兄弟,他当然是很懂谢玄的。
谢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一半源自于他老爹的那种乱七八糟的豪爽,另一边源自于他老娘那种高高在上的淡漠,可凡事总有例外。
这个例外就是谢家大姐,谢道韫。
在谢府呆了这半年时间,王献之也是明白的,谢道韫实在是太可怕了。
两人尝试过无数种方案,比如翻墙头,钻狗洞,装病,甚至有一次,还假装两人发生了矛盾,王献之要在一气之下离开,但无一奏效,全都被谢道韫识破了。
而谢道韫在第很多次抓获两人之后,说了一句,“怎么就没点长进呢?我很期待你们能有一次成功。”
这句话,伤害性极高,侮辱性极大。彻底击溃了两个少年人的自尊心。
到了最后,两个英勇的少年郎,还没来得及闯荡江湖,就向着恶势力低头了。
……
“我认为,这匹小马,就是个蠢货!”
听完故事以后,谢玄第一个开口,反正都要问自己心得体会,而在上一次谢道韫点出,听故事本就该有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结论之后,谢玄也就变身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批评家了。
“就算自己不知道河水能不能趟过去,难道就不会看看自己的身躯有多大吗?难道连自己是和老牛差不多大,还是和松鼠差不多大,都看不出来?”
“还有,老马也是个傻瓜,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个蠢货吗?让他出门之前,都不懂得给他仔细讲讲路上有些什么,该怎么做?”
“总之,这个故事,并不算合理,也就是这样了,两个呆瓜的故事而已。最大的意义就是告诉我们,不要做蠢货。”
双手抱在胸前,谢玄嘴角歪着,眼睛斜着,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啪!”
“哎呦!”谢玄苦着脸,抱着自己的脑袋,委屈地看向姐姐。
“你这个蠢货,就没发现这是个故事吗?挑什么刺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