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马文才有些无聊了,课间休息之后,就再没回来。
这种小事儿,陈夫子都是不关心的。
可是最近,自从那一晚给王大人饯行之后,陈夫子就明显情绪不太好了。
基本上,所有的学子都被骂过了,就连王凝之,都因为上课时候眼神迷离,发呆而被训斥。
更别说平日里就让陈夫子不喜的梁山伯,最近更是干啥啥不对,说啥啥没味。
不过大家都很懂事,被骂了也不敢做声,就连最爱和夫子们争论的祝英台,都是小心翼翼的。
甚至梁兄被骂了,她也不会站起来出头。
特殊时期嘛,大家互相担待着点儿,这是王凝之上次在墙那头听见她劝告梁山伯的话。
其实大家也是能理解的,毕竟不管是谁,去给王大人敬酒,不小心绊倒就算了,还把酒泼在人家衣服上,都比较尴尬。
不过王大人也是的,不过沾了点酒水,又不是什么大事,那一声尖叫,未免过于刺耳了些。
没法子,谁让人家那么爱干净呢。
这些日子,王大人来课堂次数不少,谁都知道人家对干净那是要求相当之严格的,所以没事做的时候,基本上没人会去跟人家搭话。
陈子俊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家伙马上就要走了,都没跟自己说过几句话,这怎么行?
好容易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拿着自己准备好的诗,打算边敬酒,边‘客气’地请人家给自己点评一下。
大概是过于专注在脑子里回想那些诗句了,悲剧就这样自然而然,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虽然不算酿成大祸,但陈子俊也知道,自己就到这儿了。
这几天,陈子俊的脸色就没好看过,似乎再炎热的气流到了他身边,也会被阻隔,手里的书卷翻了一页又一页,嘴里的话就没停过。
好容易熬到下课,大家一窝蜂到了食堂,却看见前头人堵着不走,马文才怒了,一脚踹走前头的同窗,就要开骂,却发现站在自己前头的,正是王蓝田。
想到近日大家也算是共患难,马文才稍微停顿了一下,决定给他个耳光就好了,刚抬起手去,却看见王蓝田转过身来,那双猥琐的小眼睛拼命地给自己使眼色。
越过他的肩头,马文才看见了食堂里头,端着一个餐盘,正要坐下的陈夫子。
无奈地摇摇头,朝后头递了句话。
于是,今日大家很默契,很平静,打包了就跑。
王凝之提着饭菜,还没推开门,就闻到里头一股菜香,这明显和自己手里的,就不是一个级别啊!
徐婉来了?
充满希望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正躬着身子,在屋檐下的小桌上,摆放着食物的姑娘。
一身浅蓝色,仿佛和蓝天一个颜色,和书院学子服饰基本上一个制式,只是从袍子变成了长裙,头发简单地打了个结,高挑而灵动。
“你来干嘛?”王凝之没好气地关上门。
“兄长!你回来啦!”王兰转过身来,几步就迎了上来,讨好地笑着,接过他手里食盒,皱皱眉,“兄长真是受苦了,每天都吃这些,我也跟爹爹说过好多次了,他非要说什么如此才能磨炼学子,克己复礼,唉,要不以后我给你送饭菜好了……”
“打住!说,来干嘛的!”
王凝之冷眼旁观,自己前几日觉得陈子俊太烦,就想请假出去玩几天,结果还没见到王迁之,就被王兰给截住,恶狠狠地批评教育了一顿。
究其原因,不过是那晚自己在后头跟徐婉她们几个打牌,不搭理她而已,就记仇,还在王迁之回来以后,添油加醋告状,害的自己被王迁之训斥了一顿,严正警告,最近一节课都不许缺。
总之,兄妹感情都是假的,已经破裂了!
“兄长,不急,你先吃,这都是我特意为你做的,绝对让你满意。我去给你沏茶!”王兰一边给抽出椅子,一边急匆匆地进屋里沏茶。
王凝之冷哼一声,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等到吃饱了,坐在旁边微笑以待的王兰,及时地奉上温度恰好的茶水。
一口喝下,嗯,爽口!
然后,王兰就张开嘴,“我听……”
房门被关上了。
躺在床上,王凝之闷头就睡。
开什么玩笑,一顿饭就想修复感情?看不起谁?我是那么容易原谅的人吗?破裂了懂不懂?
可是,过了一会儿,王凝之还是叹了口气,爬了起来。
没辙,窗户边那女鬼一样的呜咽声时不时响起,谁睡得着啊?
就算睡着了,这还能不做噩梦的?
脚步很轻,悄悄走到窗户边,往外头瞧。
王兰就坐在小桌子边,还把躺椅搬了过来,一边喝着茶,一边眯着眼享受日光浴,过会儿就哼唧一声,还要特意冲着窗户,表示自己还在,并且在哭,需要人哄。
这个世界怎么了?
我很怀念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大家都有些拘谨和真诚。
叹了口气,把头探出去,“喂!”
王兰身子一僵,伸出去拿茶杯的手顿住了,然后,她也没回头,就很自然地把手臂收了回去,挡在面前,就这样毫无诚意地,当着王凝之的面,开始装哭了。
“呜呜,呜……”
“别嚎了!”
“呜呜,呜……”
“你再嚎,我就把你丢出去,滚一身土,看你还有没有脸天天晃悠。”
世界安静了。
“说吧,到底要干嘛?”王凝之两只手臂撑在窗台上,口气生硬。
“兄长,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了?”王兰回过头来,表情凄凉,眼角还带着几滴刚挤出来的泪水,楚楚可怜。
“有事说事,没事儿滚蛋!”
“哇!”
这下是真哭了,王兰一双手蒙在脸上,低下头去,肩膀一抖一抖,哭声大了许多,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意思。
王凝之愣了一下,急忙走了两步,打开门,刚把手按在她肩上,要开口安慰。
“你再装,我真的会把你丢出去,不开玩笑。”王凝之的口气异常冷漠。
王兰闻言,抬起头来,完全没有了可怜样,而是很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没见过谁,一边哭得感天动地,一边还有空踢地上的小石头玩。”王凝之没好气地回答。
王兰尴尬地收回裙下的鞋子,坦然相对:“下次我会注意的。”
“现在能说了吗?到底要干嘛?我从早上起来,就被陈子俊折磨到现在,需要休息,真的很需要。”
王凝之已经不想在装哭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这很明显没有意义。
“兄长,你坐下,听我慢慢说嘛。”王兰马上从装哭模式,切换到撒娇模式,一把将王凝之拉着坐下。
“我听说,过两天,钱塘湖边,有诗会?是马太守安排的,也邀请了书院学子们,对不对?”
“对啊,怎么,你也想去?”
“嗯嗯!”王兰点头。
“那你就去呗,别说钱塘了,就算是整个扬州,谁还敢拦着王迁之山长的女儿?”
“那怎么行,人家都是家里父兄带着的,我自己去,像什么样子!”
“那就叫你爹带你去啊,难道马太守,还能不邀请你爹?”
“当然邀请了,可是爹爹这几日要去吴郡拜访故友,所以不会参加的。”王兰扁着嘴。
“那就等下次啊,你一个钱塘长大的孩子,还去的少了?有这么稀罕吗?”
王凝之很不理解,带着审视的目光,这丫头不会是给自己挖坑吧?
“肯定稀罕啊,你们这一年的学子,各个有趣,诗会肯定会有人出洋相,我要去看!”
王兰不假思索。
王凝之脸黑如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