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兰说的是有理有据,但王凝之根本不为所动。
在磨破了嘴皮子,喝了小半壶茶都没辙的办法下,王兰眼一横:“我就知道,谢家姐姐说的果然没错!”
“嗯?她说什么了?”王凝之眼皮一跳。
“哼,她走之前,就跟我聊天说起,兄长你这个人,实在不堪重任,凡事靠不上,就会给人添麻烦!”
“她真这么说的?”
王兰刚要点头,却看见王凝之脸色难看得很,心里一慌,不敢随口瞎编了,只能摇摇头,“其实她说的是,如果有事儿,不妨找你帮忙,你虽然没啥本事,但也勉强靠谱。”
“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直说,我带你去,有啥好处?”
“喂!”王兰没想到自己好话赖话说尽了,最后还要给好处,马上就不满了,不再保持自己的形象,叉着腰,“王凝之!你带我去!不然我就去找爹爹告状!”
“告状?告什么,告你想去玩,我不带你?”
王兰眼珠子微微一动,突然笑了,往前一步,嘴里的话充满了威胁,“你觉得这种理由,我爹爹不会帮我?”
“行,”王凝之叹了口气,举起手来,“我投降,带你去还不行么?”
人在屋檐下啊!
这种小事,就算是告到王羲之那儿去,也是自己没理。
……
钱塘湖,夏日鼎盛的时候,也就是这一带最为热闹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宴会,举办不休,甚至都要官府专门派人来记录,为各家错开时间。
至于中间的一些空档时期,则被游客们占据着。
当然了,开启这一切的,也是第一场宴会,便是官府出面置办,各大世族,基本都会有人来参加,不过真正身居高位者,基本上只是露个面,便会离去。
这场宴会,最重要的,不过是为了给各家子弟们一个互相认识的机会,毕竟,就算是平日里纨绔公子哥儿们,走犬斗兽,勾栏听曲儿,也时有争端,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哪怕不熟,也能在有冲突的时候,互相担待着点。
毕竟,夏天来了,各家各户的人都在外走动,要是为了一点点小事,弄出大矛盾来,也是麻烦。
每到这个时节,也是小摊贩们最赚钱的时候,每日里一早,便有无数个推着小平车的小贩,自钱塘的大街小巷里出现,卖些早餐的,大饼,热汤,甚至有些现场将准备好的面食,加热,灌汤,叫卖声不绝于耳。
早起读书的公子们,便会打发自己的小厮,到门口去买些来。
至于早茶,当然也是随着早餐时间一起开门的,虽然穷苦些的人,还是舍不得钱去买早餐的,但几个小钱的一杯茶,还是能够负担,就连小摊贩们,也会在脑袋冒汗的时候,朝着街边的茶摊子喊上一声,来杯清茶。
不止如此,就连街边的各种商店,也是会在这个时候,早早开门,比如那些给姑娘们的衣裳,今年的新花样,款式,甚至有些大胆的,还会仿制些北方的衣服,只不过这些衣服,就算是买了,也没人敢穿出门,不过是增添些闺房乐趣罢了。
趁着早上清凉,姑娘们也是早早起来,相约着转悠,便是一些妇人,也想要把自己打扮得年轻些。
至于一些身份较高的夫人们,则都会派人来采购,也有几位趁着出门办事,或者给自己找个由头来办事,坐马车路过时,进去看看,遇上喜欢的,便留下条子,让掌柜的送上门去。
至于钱塘湖畔,很难说最早来的人,究竟是什么时间到的,就仿佛他们从未离开一样,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早上路过的人,便能从薄薄的白雾中,看见几个摇着竹扇的读书人,摇头晃脑地坐在凉亭中。
不过对这些人来说,读书倒也不必非来这湖边,来此自然另有目的。
时不时女子的嬉闹声从岸边来,或也有些会乘船于湖面上,毕竟不是那些青楼女子,当然是要在白日里游玩才属正道,不过白日游玩的话,就只有早晨会清爽些。
说来也是奇怪,每年各家都会叮嘱家里的闺女,那些早早在岸边等着的读书人,多半钱财不足,才学也不足,否则何至于此?
最起码,就在钱塘城后的小青峰,享誉多年的万松书院,怎么不收他们?
但是呢,也是每年,都会有几家年轻姑娘,就这么被吸引着飞蛾扑火,往往会在最后留下个悲伤的故事。
等到第二年,她们就会新的告诫者,也会有新的尝试者。
青石小巷里,早晨的露珠还未下去,各家便都活动起来,住在这里的,毕竟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潮湿便罢了,但凡骤雨坏湖水,他们便是第一个遭殃的。
所幸近几年钱塘对这片湖的管制还算不错,就算是今年春天的那场雨,连外头的大坝都冲垮了,钱塘湖这里,依然安全。
锁上门,小丫和徐婉并肩而行,向着鸣翠楼而去,路不算远,只需要绕着湖水走一小段儿就好。
随着鸣翠楼的生意日渐走上正轨,两人的生活也好了许多,不过和普通女子不同的是,对于徐婉来说,那些好看的衣裳,名贵的首饰,都比不上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所以,即便两人如今已经攒了点钱,也丝毫没有花在这上头,倒是最近尝试各种新上的点心,花了不少。
至于小丫,在她眼里,全世界最漂亮的美人,就是自己身边的小姐,至于穿着打扮,有样学样就是了。
所以,这一主一仆,都还是普通的粗布麻衣,只不过最近徐婉也挑了些好料子,穿着凉爽些,至于颜色,则都选择的是最不起眼的那种。
虽然如此,但两人走着同一条路,又天天清早出门,自然也引起了那些或靠岸,或坐于凉亭,或沿岸走着的读书人的注意。
徐婉虽衣着简朴,毕竟气质在身,人又是极美,而小丫天真烂漫,年轻活泼,走在一起,还是别有韵味的。
大多数年轻人并不愿意前来搭讪,毕竟从她们两的衣着来看,不过是早起去打工的乡下姑娘,除非把人卖去青楼,否则哪儿能赚些?
直到有几个人认出了这位鸣翠楼的新掌柜,顿时消息就传了出去。
但很可惜,假装路过时候,大声念几句酸诗,或者一抖衣衫,自命风流的手段,很明显在徐婉这里是行不通的。
甚至有几个人,还打算强行上来搭讪一下,却被周围的泼皮们给揍了一顿。
徐婉平日里与邻居们关系极好,这些泼皮们,其实也不过是周围的人家,能有个地方打工讨个活路,便去劳作,若是没有,便只能四处打打秋风。
徐婉平日里很是热心,如果有需要他们的,他们能胜任的活计,便会从其他几个关系好的商铺要过来,给这些人。
时间长了,大家都对她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当然了,也没这么简单,最开始,在发现这家就主仆两个年轻姑娘的时候,也有人想着欺负一下,抢点钱儿花。
不过在徐婉设计下,好容易逮到个机会,却被书院里,徐有福带着的仆役队伍们抓了个正着。
书院学子们之间,或许各有矛盾,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那是出乎意料的默契,自从谢尚将宁子世带回朝廷,下了牢狱,如今徐婉这个名字,便是在朝中,大家说起来都知晓,能帮她一把,那也是给自己添光彩。
于是,在徐有福等人的刻意宣传下,徐婉是谁,来历如何,在这一带,也算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了。
整个万松书院的学子,都给人家出头,到了今日,都可以以一个女子,甚至曾经不良的身份自由出入书院的,谁还敢打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