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何事?”张璟眉头一皱,按说逯杲哪儿只有因法华寺一案而受到牵连的孙镗、张軏等人的案子,至于孙家和几个驸马,景泰帝着实不好下手,小惩大戒一番,让他们退还侵吞的官私土地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倒是孙家,对袁彬以及张璟十分感激,袁彬替他们向张璟求情,虽然袁彬的本意并非如此,但张璟知道这事儿就算是闹大了,宫里有孙太后,景泰帝怎么都不会重处孙家,母慈子孝的戏码,在天家怎么可能少呢?
国朝可是以“孝”治天下的。
有鉴于此,张璟干脆顺水推舟,让孙家承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孙家此次的损失,也算是伤筋动骨了,非得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好事也变成坏事了。
孙家可不知道这些,主要是他们犯下的罪行着实有点大,他们自己都知道要是都捅出来,怕是会受到重处的,有时候太后也不是那么好用的,不想袁彬真的说动了张璟,所以孙家对袁彬和张璟的感激是真心实意的。
“指挥,法华寺一案已基本结案,”逯杲呈上供状,“请指挥过目。”
张璟点点头,此时他那里还顾得上法华寺的案子,景泰帝就更不必说了,但属下的积极性不能打击,“继续关押吧,待本官请示陛下,在做处理。”
逯杲领命,正待告辞,却被张璟拦下,“本卫最近参与巡夜,你北镇抚司也参与进来吧,京师治安维护,责任重大,放松不得啊。”
“门下遵命。”逯杲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上司的安排的差事,他敢不同意?再者,锦衣卫的兵力现在也的确有点捉襟见肘,平时还不觉什么,但像坊司那样把人撒出去后,人还真不够用。
逯杲离开后,徐欣也进来了,“指挥,顺天府刚刚发来公文,言道咱们拆毁百姓房屋,致使百姓流离失所,顺天府让咱们给个答复。”
“什么民居,一派胡言,”张璟冷哼一声后,摆了摆手,“以后这等嘴皮子官司就不必报于我知了,你酌情处理。”
“下官遵命。”徐欣应了。
“这是法华寺一案的案卷,”张璟把逯杲刚刚带来的案卷递给徐欣,“你回去写个奏折,本官呈报给陛下。”
徐欣应了,他作为幕宾,做的不就是这样的事情嘛,写个奏折而已,小意思。
处理完几件公务,张璟开始思索曹吉祥宴请袁伯父的事儿,很明显,这是想通过袁彬拉拢他呗。只是,自己应该上这条船吗?
张璟自己肯定是不愿意的,为何?一则是景泰帝的知遇之恩,二则是过不去自己良心的那道坎儿。但不上船的话,死守着景泰帝这艘快沉的船,或许不是死路一条,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朱祁镇那人,能干出什么好事儿来?
除非夺门变起,于少保果断出手;或者立储。
但这两个选择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太低了。特别是于少保出手制止的可能,根本没有,这与他“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宗旨背道而驰。
至于立储,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的。前提是六部的几位大佬,特别是于、王、胡几位联合起来,向景泰帝施压。
有没有这个可能?有的,前世就已经形成决议了,可惜,比石亨等人慢了一步。若是能抢先一步,大明的历史或许会改写。
“行俭兄,”老迈的胡濙走进吏部王直的值房,“今晚去老夫家中一叙,可乎?”
“既是渊洁兄所请,本官自当奉陪。”王直拱了拱手,二人的私交虽不能说好,但绝对也不坏,作为政治立场趋同的二人,关系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
送走胡濙,王直沉默片刻后,摇头失笑,以胡渊洁的为人,现在这个时候的确是该跳出来了,朝中声势已成,再无人跳出来主持大局,怕是好容易形成的声势会戛然而止。此时站出来,既能赢得名望,又能顺应大势,何乐而不为呢。
有人要问了,王直既然知道,为什么他自己不站出来?王直此人怎么说,缺少点担当与决断。不过,有人站出来了,他也不反对,反正也是他乐意的事儿。
转眼间到了晚上,两个耄耋老翁于书房对坐。
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虽然因为性格原因,胡濙寡言,王直也严肃,二人就这么沉默对坐了良久,茶都换了一壶后,胡濙才慢悠悠的开口:“朝中立储一事,纷纷扬扬,行俭如何看?”
“难。”王直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太子乃国本,国本不固,则国家危矣!”胡濙也跟着叹了口气,浑浊的双目看向王直。
王直点头,“洁翁之意,余岂不知?奈何陛下心思决绝,岂会因我等三言两语,便改弦更张?”
“因势利导。”胡濙言语简洁,透露出来的意思却非同小可。
“这……”王直有些犹豫,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有谋无断,听到胡濙的话后,心里立即就没底了,“这岂不是逼宫么……”
“若非如此,陛下恐怕永无立储之意,”胡濙一针见血,“怀献早夭,此乃陛下之心病,此病可医乎?”
王直摇摇头,怀献太子为何早夭?这事儿真不是他们这些外臣能打听、敢打听的,所以说,景泰帝的这个心病,怎么可能医得好?
“唉,”王直叹气,“既如此,余告辞了。”
胡濙也不挽留,反正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在他们二人的推动下,朝中立储的声势肯定会愈演愈烈,总不能所有的折子都留中吧?
就算留中,也不要紧,你能留中,我们就能上书,这是一场持久的较量,看的是谁能坚持到最后,先让步的那个,终究会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