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袁隗经常把“活够了”、“不怕死”挂在嘴边,但事情真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还是觉得瞬间心寒如坠冰窟。
至于另一个侄儿袁术……害,不提也罢。
相比之下,反倒是程远志这个义子,做事缜密,对他有情有义。
无论董卓入城前还是入城后,都多次暗示他尽快撤离洛阳……
不是暗示,是明示!
可是当时他居然没有听进去这良善之言。
每想到这一茬,袁隗都觉得惭愧,活了六十多岁,看事情还没有义子透彻。
袁绍起兵后,以董卓的秉性,袁隗已经预见到自己的后果,必是一家老小被拿去祭旗!
两百多口人的性命……在两个侄儿眼里竟如此轻贱,一文不值……
袁隗就再次觉得自己六十多年白活了,哀莫大于心死。
第二件事就是河内人口好多!怕是百万都不止。
怀县城中,街上商铺林立,百姓如蚁,叫卖声络绎不绝,异常繁荣。令人有一种到了都城洛阳的错觉。
袁隗立即就意识到,河内是个存身好地,义子眼光不错,说不定真能成大事!
他知道河内一直都是好地方,昔日光武帝刘秀曾据河内而成帝业。但没想到河内郡的条件竟如此之好。
想来,应该是朱儁任职这几年治理的功劳。
………
程远志见到袁隗的时候,后者表面上已经从惊魂甫定中恢复了正常,看过来的目光比以往亲和许多。
任谁发现两个亲侄儿大逆不道,义子却很孝顺的时候,心里都不会好受。
虽然袁隗很好的隐藏了那一抹失落,程远志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
于是就安排蔡邕与袁隗相邻而居,另叫蔡琰早晚向后者问安,以公婆之礼待之。
袁隗逐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不过,经此一事,他的头上尽皆白发,腰佝偻了很多,时常咳咳不止。
好似对生命失去了欲望。
与之相反的是蔡邕,满面红光,仿佛寻到了人生新的方向,每天都干劲十足。
因为程远志把河内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他,包括河内太守的官印。
蔡邕没想到,临老了,自己还能主政一地。
看看前些年刘宏是怎么使用他的,不是议郎就是御史!
何谓议郎、御史?
就是看什么不顺眼都可以说,只需动嘴皮子,其他任何实事都不用干,也没有任何实权!
这就是议郎、御史。
岂不知,他蔡邕并非只是有文采、精通音律,其他本事也是有很多的好吧!
另外,还一直都有个实干家的梦想。
所以说,知人善用是门很深的学问。
很显然,刘宏并不具备这个能力,从其任命何进为大将军就能看得出来。
德不配位的何进,不但直接葬送了何家全家,还断送了汉家江山,令朝廷与幼帝落入董卓之手。
何其可悲!
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安顿好两个老人后,程远志命部队驻扎在孟津渡口北岸,与董卓军隔河相望。
同时,派出无数细作、间人,潜入南岸,在洛阳周边村落散布传言,说董卓军要挖坟掘墓,烧毁皇宫,迁移洛阳百万百姓去关中。
最最重要的是,董卓军不但烧杀抢掠,侮辱妇女,还生吃活人幼崽!
董卓军的凶残,百姓们早有体会,可他们世代居住于此,现在洛阳八关俱封,道路不通,他们又能往哪里迁移?
就在百姓们惶惶不可,感觉天塌了的时候,细作与间人们适时将河内郡的稳定繁荣稳定说给他们听。
并转告了程远志的话。
“河内欢迎你!”
另外,还教了他们一些如何偷渡黄河的办法。
具体方法就是:准备木筏、带好细软与妻儿,寻一河流平缓开阔处。
一、划筏而过。
二、游水而过。
因为已是初夏,河水不冷,所以是可以游过河的。
没想到这些方法竟然全被百姓们嫌弃了。
收到通知的百姓们,立即以家庭为单位,整个村、整个寨子的动身北上。
但并没有带笨重的木筏。
他们来到黄河南岸,寻一处河道仅有数丈、水流狭窄汹急处。先于南岸高地钉好绳索,使水性好的汉子背着绳索游过河,在对岸河滩上打下木桩,捆牢绳头,制作出一个简易高低滑索。
然后在绳索上抹上麻油,一个个坐在勾篮里,呲溜一下就滑了过来……
抹了油的绳索格外丝滑,毫无阻力。
而丝滑,在很多个场合都是无往不利,一滑到底。
更有甚者,一些艺高人胆大的青年们,从南岸高处,手举一根长杆,扎进河里,撑着杆子就飞了过来。
这一幕幕,令驻扎在黄河北岸的程远志与众多兵士,全都看傻了。
果然,百姓们才是智慧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