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刘宏的手终究没有挥下来,而是颓然的坐了回去,挥退了卫士们。
所以,程远志除了被吓得有点尿急之外,没有别的感触。
刘宏干咳了声,岔开话题道:“西北三路叛军作乱,朝廷战不能克,卿以为当如何平定?”
殿上的气氛转瞬间已是和风丽日。
程远志忽然对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有了更深一层的感触,略做沉吟回道:
“陛下,今既久战不胜,再耗下去徒费国力,且会令众叛军合在一处,抵抗朝廷。”
“何不以朝廷名义,分封各个叛军头领为护羌校尉及刺史、太守,自领政事,职务相互牵制,却又互不统属。”
“如此一来,外部无威胁,其内自乱,朝廷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
程远志将那日对何进说的话,对刘宏重复了一遍。
彼一时,此一时,彼时这条计策被百官所不容,刘宏也不愿意接受,但此时战不能胜,那就另当别论了。
想必他们应该会改变想法了。
“犯我大汉者……虽远当诛啊。”刘宏忽然想起程远志那日在蛮族的霸气宣言,不自主的喃喃自语道。
当初听到这句话时,对他心里产生了猛烈冲击,令他有种茅塞顿开,拨云见日的感觉。
帝王的一生,不该是现在这样庸庸碌碌的。
他想要发奋图强了。
程远志心下一动:“陛下都知道了?”
他问的是自己的真正底细。
刘宏瞥了一眼过来:“知道的不多。”
那就是不少了......程远志暗自庆幸自己刚才对答很完美,刘宏显然是个聪明的君主,政治微操能力顶尖,知道捅破自己的身份对他并无好处。
刘宏长叹一口气道:“这大汉帝国,怕是要败在朕手上了……”
“不然!”程远志语气肯定安慰他道:“陛下方才而立之年,春秋正盛,自不会如此。”
刘宏不置可否,转而说道:“并州乌桓等部内迁已久,除偶尔有劫掠之举,已与大汉臣民相差不大,汝为何会如此痛恨他们?”
这正是刘宏纳闷的地方。
前任先祖们百多年努力才把胡人同化到眼下这种程度,以此胡抵御更北面的胡人,当真杀了的话,也着实可惜。
可有时候,他也很想把边境那些时不时劫掠各地的边胡,一巴掌给拍死,奈何大汉急缺良将,国库空虚,力不从心。
遂也就罢了全盘剿灭的心思,采取打地鼠的策略,哪里反叛打哪里,打完了谴责教育一番。
但这谈何容易?
此时,光是居住在并州的四部胡人,就高达百万。而幽州边境的乌桓:鲜卑人更多,分别以百万计。
乌桓分布在内线,鲜卑则分布于更广阔的外线。
乌桓人全民皆兵,除老弱妇孺在,可以按照五丁抽一的最大额度,凑出二十万以上的骑兵。
二十万骑兵,岂是那么好击败的?
倾尽大汉全国之力,也凑不出二十万骑兵啊。
程远志点点头,刘宏所虑不假,并州四部胡人还好一些,虽说小闹不断,但大闹截止目前还没有过。
反观幽州边境的乌桓人,内迁已久,却仍旧保留着本身习性,动不动叛乱劫掠,为祸地方郡县。
公孙瓒就是在对抗幽州乌桓人的数百次战斗中,杀出了赫赫威名。
思及此处,程远志斟酌着言语道:“下民平生之愿,便是为大汉平北将军。”
不管公然杀胡之事刘宏如何裁定,程远志先表了个忠心。
刘宏没有立即接腔,沉思不语。
于是程远志就知道,刘宏不可能封他做平北将军,大汉的官制也没有平步青云一说。
何况并州四部胡人的使者还在京城等回信。
眼下西北战事未平,刘宏怕是要做一做样子,平息四胡的质疑与愤怒,等西北战事告一段落,再抽出手来治理并州边患。
还有幽州边患……
如此,我危险了……
果然,刘宏只考虑了片刻,就下了决定。
“来人,将此人暂押天牢,容后治罪。”
卫士们再次持戈而来,客客气气的将程远志带到天牢,关好。
然后,牢门都没锁就走了。
他们都是有眼色的卫士,从陛下的语气中,他们读出了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