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喜爱他的性情,甘之如饴;便有人厌恶他的性情,视若粪土。
“你现在便是连动手的本事都没有了吗?”丹缪骂道,“脸皮厚如城墙,连街上的癞子、田间的二流子都比你有骨气,你这脸皮厚得刀枪不破,还怕了我不成?”
“不是不行,只是没必要。”
曹病甲摇摇头,看向拦住丹缪的琴师道:“这位兄台,不如劝劝你家这位,让她清醒清醒?”
丹缪恨不得咬他:“呸!少装得自己多么高深莫测,现在得了别人的虚假吹捧,就忘了当初给人牵马放羊了!”
曹病甲呵笑一声:“我想想,我当初开始修行的时候,你已经是修为早我几年的前辈。等到我修为高过你的时候,也不过才五六年吧。现如今,我们已经多少年不见了?唔,你猜猜看,你能在我手下过几招?”
“一试便知。”丹缪不死心。
这种货色,她绝不肯承认他是何等惊世之才。
哪怕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令人惊艳的鬼才,她也绝不认可。
“看来你的性子还是如此奇怪,非要见刀见血,才能知道害怕。”曹病甲慢悠悠走进,忽然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这里的东西多得是,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梅仁礼道:“这里,似乎有邪教徒的祭坛。”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丹缪扬起拳头。
沙包大的拳头只恨不能揍到曹病甲那张可恨的脸上。
曹病甲不仅没感受到丹缪眼神的可怕,反而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一路跟着白袍子过来,见他们神神叨叨。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邪教徒的祭坛。”
“唯恐天下不乱。”琴师皱眉,显然对他没什么好态度。
“更有意思的是,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些个外人闯入邪教徒的祭坛,而且,似乎都快将这里闹得鸡犬不宁了。”
“前辈说得是地上这些人?”梅仁礼觉得有些牙酸,这些人可是主动攻击他们,他们只是被迫反击而已。
哪有闹得人家鸡犬不宁?
这话说得,好像他们才是为祸人间的恶徒一样。
“哪里?我说的,是下面。”曹病甲的折扇一收,扇柄握在手中,扇面的部分朝下,点了点。
“下面?”
梅仁礼看了看自己脚下。
愣了一会儿。
琴师忽然道:“难道是他们两个已经找到了破坏祭坛之后离开的方法?”
几个人刚望向那悬门,便感到地底一阵剧烈的震动,就像是有人在地底下快要将地面翻开一样,声势骇人。
“还是得进入看看。”琴师道。
丹缪看看曹病甲,虽然有些丧气,但是还是人命要紧,道:“可是带我们进去的那个家伙已经死了。”
“从别的方向进去。”
“何处?”
“当初我们进入之时,对岸不是也有进入的地方,一定会有别的入口。”
“言之有理。”
琴师与丹缪再不理会曹病甲,朝着一个方向离开。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渐渐变小,最终就像是天边点缀的一点黑墨,融入了天幕之中。
曹病甲阖上双眼。
良久,重重吐出一口气息。
强行压抑的思绪再度涌起。
早已经结束了。
曾经,过去,以无可转圜之势被他亲手断绝。
他的唇齿,再难提当年。
那个人是怎样的人呢?
——生来背负厄运,被族中之人诅咒,视为不祥之人,病弱的母亲,对他厌弃鄙夷的父亲,一直到他剜目剖心,被剥下恶骨,沦为废人。
——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活了下来。
——苟活至今的生命,似乎第一次体会到了生存的美好。
曾经的话语回响在耳边。
他说:夫子,若我避世隐居,有你在就好了。
他说:这琴音色极美,我去杀人,为我弹奏一曲吧。
他说:等我回来。
曹病甲没有等他回来,转身离去。
自此之后,他再没回过九霆宗。
思绪回转。
“你怎么还在?”
曹病甲凉薄的目光落在梅仁礼身上。
梅仁礼微微战栗,赔笑道:“曹前辈,您既然来了,我师叔他们是不是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