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卖地也永远卖不到高点,疯狂上涨的地价似乎看不到尽头,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黄师爷一句话提醒了方四维:“堂尊,如今最好是将士绅里老召集在一起共同商议解决之道,而不是问题没解决就请求圣裁。”
“师爷提醒的对,确实该召集一下,顺便再邀请一些人,我看地方就选在县儒学里吧。”
师爷应下,并很快行文全县,酌议地价问题。
两日后的儒学,方四维召集的听证会正在举行,由师爷主持,而参与的人除了里老还有部分生员,以及乡绅的代表。
范秀才也在其中,他算得上是一个既得利益者,但同时也是普通百姓,物价的飞涨不可能不影响到他的家庭和生活,而且他有此次的经历,人似乎更透彻了一些。
郝家也派了族老来,但不是郝老爷父子,郝家的身份尤为特别,因为他们既是地主,也是本地望族,还是本地商帮的领头人,要说他郝家在这次资本疯炒地皮的游戏里,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同样古珏也来了,他被邀请而来,毕竟六合偌大一个赛马场,其影响力不容小觑,他也算代表抚莱阁,代表邬阑。
方四维环视一圈,洞察一切的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将他们的神态表情一一收入眼底……
不可否认他很聪明,也有才干,但要问此时他的心里是什么感受?也许是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在打击着他……一直顺风顺水的他自任官以来,头一次体会了什么是无能为力。
眼看着地价在疯涨,物价也跟着在飞涨,往日南门一片繁华的景象,而今却显出了颓败之气。东市、西市两个城内最大的集市上,无论铺户也好,百姓也好,都在叫苦不迭……
他至今也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就像在黑暗中,明明知道前方某一处有危险,自己却连路都找不到。
有乡绅才献了一策,建议说先暂缓税课司办理契本,也就是暂缓白契转为红契。
这有用吗?方四维不由得怀疑:“胡老爷,此话怎么理解?”
“县老爷,某的意思,暂缓也就是拖延几天,好比买卖双方在牙行处签订了契约文书,并且银钱已交割完毕,那么剩下的便是缴纳契税,然后衙门出具契尾,这一整套流程完成,田产才算转移完成。如今土地买卖频繁,此法或许可以抑制天天都在变化的地价。”
“可是……”方四维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按律典卖田宅不契者,笞五十,仍追回田宅价钱一半入官……问题是衙门也不可能故意拖着不办理税契啊?”
“所以某说是暂缓呢,打比方吧,就像在滚水上浇一瓢冷水……”
“胡老爷,此法恐怕不妥……”有人出声打断了他。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范秀才开了口。
“与其施缓兵之计,不如直接提高契税银,以往定一两收二、三分,不如直接提高到四、五分,或者更高,以此来抑制交易,岂不更见效?”
“诶,此法甚好,”师爷不禁点头赞道。
范秀才沉吟片刻,又问道:“县尊老爷,小生一直有一事不明,不如趁此机会,还请县尊老爷为小生解惑。”
“范秀才请讲,”方四维应道。
“是这样的,小生一直对于马场佃下县里的官田心存疑惑,虽说给出的佃田价极为优厚,但小生也了解过一些,200两一亩换的是70年的佃权,这样算下来也就未必优厚了……”
古珏一听脸色一冷:“范秀才,今日酌议的是地价,你此时却提马场,是何用意?”
范秀才微微一笑,并不为他的咄咄逼人所吓倒:“当然,小生在此并非质疑佃价有何不妥,而是那一片官田当中,有一片地曾是县里儒学和社学的官田,每年地里所收的子粒银是用来供应两学的开销……”
“那又怎样!”古珏眉头狠狠一皱。
“按理说儒学社学都是为了百姓家的孩子能读书,既然它们的存在有这一层意义,那么当马场佃下这一片原本是子粒官田的地,其土地上的收益可是归了儒学社学?恐怕也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