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氏三人均答不知,韩春旺道:“确是洛阳府人氏,因舅家姓郝,也曾叫过郝仁,是否叫过贾仁,学生也知焉不详。”华清驰自言自语:“是了,是了。”接着问:“这贾郝仁,仍在巴掌镇行医?”景棠沐答:“下官砸了他的医馆,本地没脸呆了,据说又回虚有州了。”
华清驰伸个懒腰,打哈欠道:“本官倦了,今日先审到这里,明日再审吧!来人,将涉案人等安置在驿馆,好生招待,不得外出——退堂!”衙役过来,将景氏三人带走了。
韩春旺、苟史运欲走,被华清驰喊住,尤礼华拱手:“大人,下官一事不明,可否赐教?”华清驰淡笑:“贵县请讲!”尤礼华最终没憋住:“本案既有《契约》,大人何须如此辛苦?”华清驰略作沉思,答曰:“贵县熟谙《大德律疏》,当知契约分商贾契约与和事契约,商贾契约从其约,和事契约牵涉死伤淫盗,一经报官,须审查幽曲,律疏第二百三十六条有细勘一语,并非单纯细勘契约文字,对此,尚书省、刑部均有行文,贵县可否接到?”尤礼华一拍脑袋:“下官疏忽了,多谢大人教诲!下官才疏学浅,幸得大人亲审。”华清驰吩咐:“准备便服干粮,本官路上使用。”尤礼华问:“大人要到哪里?何妨用过午餐?”华清驰一摆手:“外出察看,贵县勿需多问。”尤礼华及时缄口,依命准备。少时,华清驰换了便服,带了两名得力干将,招呼韩春旺、苟史运同行,乘快马而去。
一个多时辰,到了巴掌镇,贾郝仁的医馆,早已改头换面,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新开的是棺材铺。华清驰停留良久,默然未语,喊过同老板搭讪的韩春旺、苟史运,朝圣泉村进发。
学堂正在上课,华清驰怕吓着孩子们,请韩春旺先行联络。教书先生一见就要下跪,被华清驰止住,一时让韩傻儿、小胖墩暂回启蒙班。华清驰让教书先生陪同,拣个石凳坐下,与围拢来的小学生聊会儿功课、游戏,渐次问起景天志受伤的事儿来。
韩傻儿原原本本讲述一遍。华清驰见其从容自若,用词准确,不禁暗暗称奇,随口考了考,亦对答如流,更惊奇了,这哪是七岁娃儿?分明是个小大人嘛!火火又将细节补充了,末尾道:“他耍赖,不使孬招,根本打不过我!”华清驰亦惊奇她的巾帼英气,顺口夸了夸。小胖墩不晓得打官司的事儿,心中胆怯,怔怔不发言。华清驰和蔼问:“你就是小胖墩吧?为什么撞他呀?当时怎么想的?不用害怕,你年龄小,没事儿。”小胖墩害怕还是有的,眼泪转几转,嘴撇了撇,终忍住了,壮着胆儿,理直气壮答:“他欺负火火,就是不行!”华清驰心中明了,又问问其他孩子,完全相同,谢过教书先生,令其照常授课,然后就近拐到韩家,略坐一坐。
前来路上,华清驰已知贾郝仁与韩春旺系翁婿关系,并未深究。韩春旺以为,华大人屈驾光临,乃因父亲前御医总管的缘故,没觉得奇怪,当官的都这样。家中来生人,贾九妹一般避一避的,这次觉得亲切,主动端茶倒水。华清驰端详好几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韩春旺心中不悦,贾九妹美貌,华大人直勾勾观看,还叹气,莫非遗憾未能纳入囊中?看似道貌岸然,竟然也是好色之徒!不对呀,堂堂五品,家中能缺了娇妻美妾?再一看,不禁暗吃一惊——贾九妹与华清驰的鼻子眉毛眼,竟有七、八分相像!一团疑云涌上心头,他们两人能有什么关联——天下人多了,偶然巧合也是有的,这华大人,兴许见她像自己女儿,才多看了几眼。韩春旺消了心病,宾主相谈甚洽,美中不足的是,华清驰情绪低落,一副心事重重又掩饰的样子。
在旁相陪的苟史运,请华大人剑南门做客,祖父苟古贤,当年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华清驰推辞:“天色不早,改日再叨扰,公务在身,本官即行告辞——两位还去不去观堂审?”苟史运老大没趣,直说不去了。韩春旺判断,华大人能微服私访,断案定然不差,跟自己干系也不大,也说不去了。华清驰本意请两人当向导,路既领过,无所谓了,便让他们留步,吩咐差官备马——
韩傻儿放学,回家放书包,火火随后跟着,小胖墩生怕掉了队,也跟着。见到两名差官,韩傻儿笑嘻嘻谓华清驰道:“你是当官的啊!”韩春旺出言制止:“口无遮拦……”华清驰示意不必,止住脚步,饶有兴趣问:“娃娃眼力不差!何以见得?”韩傻儿指了指差官:“两名大护卫,一位博学鸿儒,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