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山东中东部的道路已经修好、又方便实在不行闯关东跑路、或者去虾夷那做农场雇工、以及工商业逐步发展,总的来说还算可控——虽然几乎每天都有诸如自杀和卖妻鬻子之类的事,但没有发生大规模农民起义,大抵此时就可谓之可控了。
苏南、苏北、胶东、辽宁,这几处交通物流在海运时代最方便的地区,最险被卷入资本主义体系的地区,也率先在农业上实现了“化学肥料”的应用。
虽然很无奈,但这就是现实。
佃农连个牲口都没有,连粪肥都不足,怎么可能有余钱去购买肥料,哪怕明知道肥料的效果显著。
而自耕农……种粮食买这种肥料,显然也不现实。
种植经济作物……这么说吧,商人、放贷者、烟草花生收购商,有至少九种方法让他们破产。
而大顺又不敢全面推广青苗法,道理很简单:小农破产率太高,真借出去了,难道朝廷真的去收地、扒房子、抓人?
大顺就这么个情况。
你借高利贷,被人逼死,在大众看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因为自唐末以来,私有制已经深入人心,由此产生的法权和意识,根深蒂固。
但朝廷放贷,真要是收债的时候,扒房子收地,那就离起义不远了。
于是,靠着这种小农经济的快速两极分化、资本入场、天然化肥使用使得分化更快的行为,南美的鸟粪石和硝石产业,也发展起来了。
而大顺往北美运人的船,也终于找到了不空着回程的一条贸易线,这也极大地降低了运人的成本。
因为过去回去是空船回去,运费就得摊在每个人的身上;而现在,回去可以装载硝石和鸟粪石,那么就可以接受更低的报价来运人。
而即便这样,大顺这一次移民的监管,依旧是非常严格的,官方管控到了方方面面,也制造了不少的不满情绪。
因为大顺并不缺人,甚至可以说,一点都不缺愿意把自己卖出去,去扶桑挖金子、最后拿土地的人。
真要是资本随意来,对挖金子的泡沫公司而言,就算说,不运日本人和朝鲜奴婢。
那么,大顺沿海地区想找单身的、没爹没妈的、没老婆孩子的人,去扶桑挖金子,难道会缺人吗?
显然,不缺。
连去南洋都能接受,怎么可能不接受去温带的扶桑?
而现在的官商矛盾,也就出现了。
官方,或者说刘钰这边,是希望仁义一点,把黄河无人区的人,都优先运过去。
而这些人,不经“自由”地筛选,很多人是有老婆、孩子、爹妈的。
运人,这些老婆、孩子、爹妈什么的,也得运过去,这就大大地增加了公司的用人成本。
毕竟,最大的成本,还是船票。
塞进去了老婆,就少塞一个青壮男性劳动力,你总不可能让女人去井里挖金子,那完全不现实。
商方,主要就是泡沫金矿公司这边,则希望利润更多。
他们表示,大义他们懂,道理他们也讲,可朝廷终究是管得太多了。既说担心移过去外人,那我们可以接受,不移海岛人、不移檀香山人、不移天主教徒、不移日本人朝鲜人……
这些就算服从大义了。
可为啥还非得花大成本,非得移黄河无人区的人?
本来,一个活,1000个人干,在大顺沿海、或者找人贩子掮客包身工,随随便便弄1000个无牵无挂的、青壮的、没老婆孩子甚至父母的劳动力,就花1000个人钱。
现在,这1000个人,却可能得花2000个人的钱。哪怕是个孩子呢,在船上不也占地方吗?就算说开到海里给扔船外面喂鱼,可这不是开船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人数了,再扔也没意义了啊。
这种矛盾,也是促使大顺的西海岸金矿,不能搞历史上的“浪漫”的无政府的自由挖矿政策的原因。
而这种官、商之间的矛盾,实际上,也就是此时欧洲、亚洲、北美等地的新兴阶级、或者明确点的布尔乔亚阶层,希望夺权的原因。某种程度上,在一些地方,大顺朝廷,已经成为阻碍资产阶级获得利润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