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从着海浪的推搡,寒鸦号的舰艏轻轻撞在码头立面绑缚着的沙袋上,碰撞的声音沉闷而微弱。
这种微弱就如发令枪响。
发令枪响起,高耸的舰艏上当即抛下两条粗大的缆绳。
候在下头的码头工人喊着号子把缆绳拖起来,打出绳结套上木桩。
与此同时,两根锚链哗啦啦沉入水中,不一会就触碰到水底的淤滩,铁锚躺倒,锚钩深刺进滩涂。
平整的船板把干舷和栈道勾连到一块,洛林缓步下船,远远地冲着引航员弹出一枚八角金币。
“我喜欢您的旗语,先生。”
引航员笑嘻嘻把金币揣进口袋,夹着号旗向洛林问候。
“肯维先生,那是引航班一块商量出来的旗语。我们认为对自己的家人不需要客套,客套只会伤害亲情。”
“明智的决定,我的船员们都很喜欢,请代我向贵班表示感谢。”洛林还了一礼,“对了,船上有一批紧俏的法国红酒。既然你们准备了宴会,酒水请务必让我来提供。”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引航员喜出望外,“肯维先生,汉密尔顿上校正在管理办公室等您。”
“我明白了,再见,先生。”
“再见。”
沿路回避着聚向栈道的工人,洛林独自一人来到水仓一角的管理办公室。
打开门时,汉密尔顿正在倒酒。
“老规矩,威士忌加冰?”他问。
“当然,您的酒可不容易喝到。”洛林自顾自拖开椅子,舒服地把自己往桌边一丢,“7个舱的弹药和4舱军服,这一趟免费,敬请笑纳。”
汉密尔顿熟练地把酒杯推到洛林面前。
“哪怕货物的价值有限,但每个合同轮的收尾才最能让我们感受到肯维先生对美利坚的真诚与善意。你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带来希望,这一点,大陆议会的每个人都铭记在心。”
“不用锱铢必较的感觉真的很好。”洛林哈哈大笑,“上校,那么下一轮合同继续执行?”
“关于这件事……”
“怎么?有问题?”
“并不是你想的问题。”汉密尔顿歉意地摆了摆手,“具体谈话的授权不在我手上,肯维,亚当斯先生要见你。”
……
约翰.亚当斯,美利坚炙手可热的政治明星,英国深深憎恨的独立领袖,活跃于英法土地的优秀外交官,联邦主义的社团领袖,大陆议会议员,《独立宣言》起草委员会成员,巴尔的摩的军需采购责任人,乔治.华盛顿先生的私密挚友。
从第一次走私开始洛林就准备好了与他的会面,但实际和洛林接触的一直却都是汉密尔顿和一个矮胖的事务性文官。
见面的邀请突如其来。
洛林当然不会拒绝和这样一个大人物面对面交流,只是时机、缘由,还有汉密尔顿欲言又止的所谓问题都让他不得不感到在意。
一边在意,一边又不明就里,全然不知道事情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
只不过,逃避肯定是最糟的主意……
更衣,整治,雇佣马车,在汉密尔顿的陪同下,换上盛装的洛林和卡门相携而出,兜兜转转停在了市郊一幢不起眼的小别墅门前。
朴素的小别墅,红顶,白墙,近似于矩型的占地投影,没有花哨的附属和花园,只有不远处干干净净的谷仓和马厩与之辉映,完美符合约翰.亚当斯【朴素】的政治人设。
门前站着两个中年,一男一女,身高相仿。男的是洛林见过不少次的矮胖官员,女的穿着深紫色的连衣撑裙,宽帽遮纱,自有一股端庄雅致的气度。
卡门微笑宜人。
她今天选的礼服是米白色,虽然不清楚等在车下的是主人还是陪宾,但至少在衣色上,卡门是得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