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魏军大营。
就在元冠受决议尽起五州之兵,以雷霆万钧之势进攻汉中时,北魏朝廷最后一支机动兵力,也完成了拆东墙补西墙的“壮举”。
长孙稚率领的扬州兵,从南线抽调出来千里迢迢北上镇压河东(今山西省)的山胡造反,然而还在对峙之时,胡太后的旨意突然送到了。
胡太后命令长孙稚放弃对山胡的镇压,将此事移交给尔朱荣,然后率军南下渡过黄河回洛阳修整,再率领匆匆征调的河南兵一同进攻萧宝夤平叛。
由此可见,北魏的机动兵力确实已经用尽了,只能用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也不管尔朱荣会不会接手,直接放弃了对山胡的征讨,转而对付威胁更大的萧宝夤。
中军大帐内的三人,望着跳跃不休的火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终,还是长孙稚的儿子长孙儁,用拐杖敲打着地面,出声打破了沉默。
“阿翁,直接攻潼关吗?”
长孙稚驼着背,低头望着地面,像是睡着了一般,过了半晌,没答话,看着帐内人人带伤的三个人,无奈地苦笑了。
连年征战,自己患上了背疮,还未痊愈,就要继续领军作战。儿子长孙儁更是打仗时被钝器砸断了腿,现在恢复了也成了跛子。至于族弟长孙俭就更不用多说了,胳膊还挂着夹板呢。
长孙稚用手撑住额头,闭上眼使劲揉了揉脸颊。
朝廷无人可用,就派他们一家领着这些扬州兵四处补篓子,堂堂大魏,竟沦落到这等地步,实在是可悲可叹。
再睁开眼,长孙稚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冷静地说道:“我听说,关中反对萧宝夤称帝的人非常多,都督长史毛遐和行台郎封伟伯都起兵反抗了,这说明萧宝夤并不得人心。但再怎么讲,郭子辉都已经在潼关布置好了防御,我们缺乏攻城器械,兵马又少,强攻潼关是不会成功的。”
“正是这个道理。”长孙俭目光炯炯地分析道:“三国时魏武帝曹操与马超、韩遂在潼关相持不下,韩遂和马超的领军才能远不及曹操,但两军却能一直对峙,原因就在于西凉军扼守潼关险要之故。如今萧宝夤的叛军占据了潼关天险,即便是曹操在世也无从施展计谋。”
顿了顿,长孙俭在桌上用手指蘸着水,画了个“L”型以示意黄河的拐弯,复又说道:“我军必须北渡黄河夺取蒲坂,然后再向西再次渡过黄河,将部队置之死地,人人有死斗之心,将不战解除华州之围,潼关的敌人也会因为我军从北面渡河,绕过了潼关,担心被切断后路而后撤。等到长安外围平定以后,剩下的长安便是一座孤城,内里人心不稳,萧宝夤守不了多久的。”
“不错,可南汾州之敌,又该如何?”长孙儁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自古以来,守潼关都必须要守河东。
因为潼关就在黄河的“L”型拐角的拐点,从东方洛阳进攻潼关是天险,但东方的敌人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向北渡过黄河,占领河东,然后再从河东向西渡过黄河的“I”部分,这样就绕到了潼关的后方,潼关防线也就失去了意义。
萧宝夤的军事生涯的战绩总体来看虽然负多胜少,可打了二十多年仗,潼关河东一体防御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因此不仅派了郭子辉率军抢占潼关,还让姜俭贿赂鼓动河东盐池当地的豪强薛风贤、薛修义起兵响应自己,阻断朝廷派兵从河东绕过潼关防线。
长孙俭井井有条地分析道:“目前已知的情报,薛修义包围了蒲坂城,薛风贤占领了安邑,河东的魏军被阻挡在了虞坂(今中条山山口),破敌之策就在于此。”
“细细说来。”长孙稚精神一振。
“蒲坂是郡治,西临黄河,城池高大易守难攻。但是河东有一点特殊,那就是除了蒲坂,临近黄河的西部没有任何城池,主要的人口都集中在该郡的东部。这就意味着,薛修义驱赶壮丁进攻蒲坂城,他们的家人还在当地的村落里。只要我军从弘农渡河,薛修义的部队必然会担忧家人而军心涣散,这就是我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