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努力在韩陵之战中,都显得是那么的可笑。
最后的机会,高欢没有把握住,虽然他知道,即便韩陵大战他打赢了,西魏也只是伤筋动骨,过个十年八年,还有二三十万大军从头再来。
因为元冠受起家太早了,正光五年,天下刚刚乱起来,北魏余威犹在的时候,元冠受就凭借着敏锐的先知先觉,得到了外出领兵割据一方的机会。
从那以后,这个雪球越滚越大,关陇,河西,河南,河东,巴蜀,天下九分得其五,庞大的人口基数和取之不尽的战争资源,让他完全立于不败之地。
更何况,元冠受其人果敢坚毅,骁勇善战,麾下名臣如云,良将如雨,在这个时代,就是任何势力都要感叹无可奈何的存在。
“高王,饮一杯吧。”
中书令魏兰根见高欢捏着酒杯出神良久,提示道。
“哦...哦,来,饮一杯。”
“啪~”
眼角一滴热泪滚入酒杯中,高欢一饮而尽。
“哎。”
一声轻叹,二十年来,年年征战,如今岁月蹉跎,老之将至,半生功业,毁于一战,高欢不觉唏嘘不已。
“斛律金,再唱一曲《敕勒歌》吧。”
斛律金将案几上碗碟里的饭食倒在身边,手里捏着两根筷子,敲打着空荡荡的瓷碗和青铜酒杯作为伴奏,昂声唱道。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北地豪杰,感念当年六镇往事,纷纷跟着唱了起来,就连高欢,也低声吟唱。
一世英雄,转头成空,唱着唱着,到动情处,时年四十五岁的高欢百感交集,不禁泪如雨下。
高欢招过世子高澄,看着席间神色各异的众人,对嫡长子做了最后的交代。
“斛律金敕勒老公,是个实在人,不会背叛你的。可朱浑道元、刘丰,这二人远来投我,也不会生出异心。段韶是你的同辈亲戚,忠诚且善战,你和兄弟们会得到他的真心帮衬。韩轨性情鲁莽,但人不坏,他有些出格的举动,你要予以容忍,知道吗?至于慕容绍宗,我死以后,慕容绍宗可为大军统帅,军旅之事皆可托付与他。”
高澄哀恸不已,哭道:“父王!”
高欢摆了摆手,说道:“挟持百官北去幽州吧,以范阳为核心,交好柔然依为唇齿,等天下有变,再做图谋。”
高欢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复又斟满,一杯接一杯,仿佛要把自己灌醉,忘却这一切。
高欢从少年时便能饮酒,身居高位后,宴饮喝酒规定自己只喝三杯,但今日晚宴,他破例了。
宴饮过后,十一月三日,一代枭雄,渤海王高欢,薨于率军北去范阳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