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花瓶】
伴随着朱温党羽对异己分子的大清洗,中央朝廷出现了大量的空位,当然,这是朱温集团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刻,与此同时,为了顾及吃相,还是需要摆几个花瓶的。
朝廷提拔吏部侍郎杨涉为宰相。
《资治通鉴》说杨涉是懿宗朝宰相杨收的孙子(涉,收之孙也),然而《旧唐书》、《新唐书》却明确指出杨涉是杨收的侄子。
杨收,懿宗朝宰相,因得罪宦官杨玄价(杨复光之养父)而被韦保衡投石下井,最后遭迫害致死,前文有述。杨收有两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杨发、杨假,一个同父母弟杨严。
杨收的诸兄弟、子侄,全都进士登第,享誉天下。其中,杨严育有二子:杨涉、杨注。所以杨收是杨涉的大爷,不是爷爷。
杨氏一门,多博学正直之士:
杨发:“登进士,又中拔萃”,很受宣宗皇帝器重,因耿直谏言遭贬,贬逐到地方后仍做出了骄人的政绩,“以能政闻”;其子杨乘,“亦登进士第,有俊才……历显职”;
杨假:史籍用了一个侧面细节来凸显他的人品,据记载,他出殡的时候,有千余人自发地为他送行;
杨收的三位儿子:杨鉴、杨钜、杨鏻,皆登进士第;
杨严:武宗朝进士登第,当时有包括杨严在内的五位考生被怀疑“托关系”、“走后门”,闹到了皇帝那里,武宗皇帝亲自复试,御笔朱批“杨严一人可及第,余四人落下”,由此可见杨严文化功底之深厚;其子杨涉,乾符二年(875)进士登第;杨注,中和二年(882)进士登第。
杨收成了杨氏一门的唯一污点,不过杨收坐贬受死也多少有些冤枉,前文有详述,在此不再赘述,只说他的侄子杨涉。
朝廷命官宦世家的杨涉出任宰相,当政治花瓶,杨涉对此心知肚明,在得到高升任相的消息时,他并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反而是与家人相对哭泣,如同得到了满门抄斩的噩耗。杨涉哭着对儿子杨凝式说道:“家门不幸啊!你也一定会受此牵连。”
与杨涉一样,几乎所有忠直的官员、念书人,都不愿入朝为官,大批逃亡,隐匿山林。朝廷诏令各州县强行遣送。其中,李德裕的孙子李延古就在征召之列。
李德裕,“牛李党争”中“李党”的领袖,政坛老前辈,比杨收的名望大的多。李延古也因此成为朱温的头号花瓶之一。
李延古当时就居住在平泉庄,距离洛阳直线距离三十里地。诏书还没送到,洛阳方面就先行发表了人事委任状,先斩后奏,连三十里的往返都等不及,可见朱温集团对政治花瓶的如饥似渴。
另有一个花瓶,司空图。
司空图,字表圣,懿宗朝进士登第,晚唐诗人、诗论家,《全唐诗》收录其诗作三卷,而他的诗论著作《二十四诗品》更是不朽之作,是诗论界的丰碑。
黄巢犯长安时,他弟弟的一个家奴参加了黄巢草军,并劝司空图也为黄巢效力,司空图没有屈节从贼,而是辞官归隐。之后听说僖宗皇帝在凤翔,便前往拜见,不久之后,僖宗又逃往成都,司空图追随不及,再次归隐;昭宗登基后,司空图再度出仕,却不幸染重病,又解官归隐;之后,昭宗数次征召,司空图深知天子大权旁落,不愿为挟天子者助纣为虐,故而一直以托病不入朝。
司空图的仕途经历可谓坎坷,总的来说,罢官归隐的时间远远大于出仕做官的时间,基本一直在归隐。而他的诗作也基本是在归隐期间完成,所以他的诗歌风格也大多是描写山水隐逸的闲情逸致,淡泊名利,有种看破红尘的境界感。
“诗中有虑犹须戒,莫向诗中着不平。”
司空图的身世也许不够显赫,但他是当时的文化大V,网红学者,自然也是朱温集团的拉拢对象。
面对朝廷的征召,司空图仍是托病不前。奈何柳璨软硬兼施,司空图深怕招惹灭门之祸,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前往洛阳。可司空图是发自肺腑地不愿与贼人同流合污,于是心生一计。
司空图已年近古稀,便假装年老体衰,故意口齿不清,答非所问,表现出了严重的阿尔茨海默症状,颤颤巍巍,连笏板都滑落到地上。
柳璨见状,大失所望,于是收回任命,将这位糟老头子逐出洛阳,司空图得以全身而退,继续过着隐居生活。两年后,朱温弑杀哀帝,终结了大唐江山,司空图悲愤异常,绝食殉唐,享年七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