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芊芊似有些冷笑,却是应道:“多尔衮确实是这个意思。”
刘循道:“那事情就很明白了,山西贫脊之地,我们又守不住,那不如让了,保存实力,积蓄力量。再往后推演,建虏得了山西,必攻山东。我们何不趁乱取河南,占富庶江南?”
唐苙摇了摇头,道:“那这与建虏联盟有何区别?”
“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岂是联盟?”刘循道:“我们也可以依太子所言,斩建虏使节,以示抗虏决心。但抗虏亦要讲策略,先伐江南,据黄河而守,收钱粮,养精兵,往后才有机会不是吗?”
唐苙道:“要打江南必先攻河南,实质还是背盟攻打北楚,中了建虏假道伐虢之计。”
“灭楚、抗虏,两件事我们都要做,区别无非是先灭楚还是先抗虏。难道哪天北楚势大了,还能放过我们不成?”
唐苙“哼”了一声,拂袖不语。
“好了!”唐中元道:“议事就议事,老大你休在你岳翁面前摆脸。此事再议,你们先下去……老七,你留下,朕问你几句话。”
“是……”
唐苙与刘循退走。
唐中元揉了揉自己的脑门,轻骂了一句“他娘的当个破皇帝”,接着又问道:“你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唐芊芊应着,表情似还在思量着什么。
“假道伐虢……老大说的不错啊。”唐中元道:“你认为该怎么办?”
“我们守不住山西,可让北楚帮我们一起守……”
“你错了。”唐中元道:“如果要守,不是北楚帮我们守,是我们在帮他守。刘循说得很明白了,多尔衮要走山西不是来打我们,是去打他。”
“儿臣不这么看……”
“朕不管你怎么看,山西那地方凋敝,朕反正是不想守的。王笑若想要朕帮他,拿出点有用的东西……送几车粮食,打发乞丐吗?”
“那是他给我们母子的,父皇若要粮,他会遣人来交易……”
“交易?哼,听听你自己说的。”
“大家联盟抗虏,去年他北上救了父皇;如今建虏要攻打他,父皇却要抛弃山西的治下之民,再向盟友卡要好处不成?”
“少说这些没用的,朕还不够义气吗?啃着土豆都没给他捅刀子。”唐中元道:“你写封信告诉他,朕要是没路走了,就去河南先把他那小皇帝先剁了。他要是不想完蛋,自己过来和朕谈条件,也顺便看看你们母子,这是他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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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
王笑抬手在地图上标注了一下,喃喃道:“无兵可调了啊。”
“当然无兵可调。”王珠道:“现有的兵力都还不足,德州要守、黄河水患赈灾、河南要收复、陛下要护卫、徐淮也要增兵驻卫……摊子一下铺得太大,自是捉襟见肘。”
“那就再练新军。”
“哪来的人口?河南要耕地,黄河要治理,民夫尚且……”
“我知道我知道,二哥你别说了。”王笑搁下笔,又打了个哈欠。
王珠道:“你也别急,慢慢来吧。眼下是开扩的时候,熬过这一年,自会有成果出来。”
“嗯?说起来,最近二哥好像有点不一样?”
王珠脸色转淡,抿着嘴站起身。
“既然公务谈完了,告辞……”
“二哥你等等,我一会跟你去看看爹。”
王笑知道最近为了备盐与瑞朝贸易,王康也是辛苦。现在钱承运和王现领着使团与商队出发去西安了,也该过去给父亲请个安,给二叔说几句宽心的话。
王珠却是道:“你自去便是,我还有事。”
王笑转头看了看天色,道:“有什么事一起陪爹用了饭再办也不迟。”
“不想陪爹用饭。”
“若少了二哥在,爹就要朝我啰嗦,还是一起吧。”
“我看你也困了,下次吧。”
王笑又打量了王珠一眼,感到有些奇怪。
接着又觉得,许是自己位高权重久了,少有人敢拒绝自己,所以才感觉哪里奇怪吧……
“二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能有什么事瞒你?”
“那明天再去。”
“好。”
忽然有人通传道:“靖安王,军机处的左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吧。”
王笑吩咐过后,向王珠道:“我把左明德调回来了,本以为他明天才来求见,既然今天不去看爹,正好见他。”
王珠点点头,拿起几上的茶又抿了一口。
过了一会,王笑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讶道:“二哥不是有事吗?”
“茶没喝完,你不用管我。”
“哦……”
左明德进了大堂,敏锐地感觉到靖安王对自己热情了许多,居然还起身亲自扶了自己一把。
“说过来,我还不知道明德字什么?”
“下官字觉修,所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上明字,是始觉之修,下明德二字,是本觉之性,故长辈赐字觉修。”
王笑点点头,道:“巧得很,此次调你回来,我有意在济南再设一官学,名为‘进修校’,为官员进修……自古考了科举便可为官,之后如何施政全凭个人领悟。但我不是如此认为,我认为官员不能只会四书五经。所以要把各个官员做实事的执政经验作为学科传达下去……你在讲武堂任过职,此事我打算交给你筹备……”
左明德心知这事虽小,却是一个对前途极有利的差事,连忙深深行了一礼。
“下官绝不负王爷厚望……”
“好,具体怎么做我已列好条例,你先拿回去看看……”
那边王珠一杯茶喝完,起身向外走去。
忽又听王笑向左明德问道:“对了,我听说你与杜忠肃公之女已有婚约?”
杜正和战死,周衍登基后已追封了爵位,又赐谥号‘忠肃’。
左明德有些黯然下来,行礼道:“是。”
王笑道:“我有意简化守丧之制,以月代年,让丧亲的子女只需守孝三月便可,你可敢带头打破这礼教、与杜氏完婚?”
左明德一愣,抬头看向王笑。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一句话脱口而出。
“靖安王说‘打破礼教’?那何不先打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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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说的好像他不娶杜家女,我就会嫁给他一样。我都说了,只把他当成兄长。”
这天夜里,宋兰儿这般说了一句。
马上就要三月份了,离除夕已过去近三个月。
十九岁的这三个月以来,她觉得每天都有一点小变化……
宋兰儿正站在一根倒地的树干上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王珠手里拿着一根树技,他握着一头,她握着另一头。
“你吃醋啦?居然还偷听他们说话。”
“只是茶没喝完而已,正好听到了。”
“切,口是心非……”
宋兰儿又在树干上走了几步,没掌握住平衡,干脆就跳下来,手里却还握着那根树枝。
两人就这般牵着树枝沿着黄河水走了一会。
“其实我觉得父母之命也没什么不好的。”宋兰儿忽然说道。
“为什么?”
“当时你爹向我爹提亲,你要是被他逼着成婚了,现在心里也不用这么自责……”
“我没什么自责的。”
“你明明就有,你觉得辜负了亡妻。”
王珠又不说话了。
宋兰儿就有些讨厌他这样,轻声骂了一句“王臭脸真讨厌。”
“等你爹从河南回来,我去你家提亲便是。”王珠忽然道。
“但是你爹现在都讨厌我了,他一开始还是满意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