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侑周身的灵压猛然撤去,竟然扯出一抹笑来,眸子如罗刹般猩红。
他盯着那只红碗,轻声喃喃:“孟婆汤......”
俞翕一口血从胸腔涌上,吐在冰冷的地上,抬首望着黎侑,愕然道:“孟婆汤?她喝了孟婆汤?”
黎侑只觉得荒唐至极,发出两声低沉的轻笑,手臂轻轻搭在眼上,仰首道:“对、对!她喝了孟婆汤!”
俞翕心里一紧,比刚才还要慌张,见黎侑往屋外走,连忙去拦他。
门被黎侑拉开,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稍显苍白的面上,眉心微蹙。
俞翕一把抓住他的手:“师兄要去哪里?”
黎侑他止住了步子,眼睑微垂:“我......能去何处?”
不再多言,他掠过俞翕,走向了屋外艳丽的风光里。
满头的银丝随着冷风胡乱地飘着,身上的白衣一尘不染,如崖上圣莲,至纯至尊,却又孤寂凄凉。
俞翕愣愣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惊慌。
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拦住黎侑,所以,他一定要等黎侑理好衣冠、又被他夺了云遥扇后才肯开口。
这是他能为他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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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族事务繁多,本就不便在天宫久留,在见证礼官颁布圣旨后,穆琮向应元一行人辞行,拒绝了所有人的送行,独独同意了白桃送他到南天门。
白桃对亲情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既有向往,又有陌生的恐惧。
她沉默地走在穆琮身边,跟着宫女走向南天门。
穆琮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因为婚事紧张,有些调侃之意:“还以为天尊真将你养成了个男子,没想到碰上成亲之事,还是像个女子一般会觉得羞。”
白桃一顿,笑了:“舅舅若是羡慕,那便由舅舅来做这个新娘子好了。”
“没大没小。”穆琮抬手,轻拍一下她的脑袋。
“舅舅不想做新娘,那就做个新郎官吧!娶个好媳妇儿来当我的舅母!”
穆琮望着白桃笑:“我日夜忙于公务,若是娶了妻,岂不是耽误了人家?”
可白桃要嫁的,不也是一个要为公务日夜操劳的人吗?
穆琮心里千万般滋味,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我知道你对太子无心,这桩婚事又十分仓促,即便是为了给花族族民一个交代,可日后若想后悔,可就晚了,你真的想明白了?”
白桃无所谓地耸肩:“舅舅说了,要想别人付出,就要自己先付出,如今我付出了,也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回报,没有后悔不后悔一说。”
穆琮望着她,沉默不语,二人无言行了数十步,他才感慨地说:“你娘成亲时,是我亲自送出百花谷的,若非今日你在天帝面前执意地说要独自走这段路,不然,我定要让你从百花谷风风光光出嫁。”
白桃望着穆琮,十分感激:“如今战事要紧,若舅舅喜欢,等战事结束了,再让我从百花谷风风光光地上花轿!”
“胡闹!”穆琮声音虽严肃,却是笑着的,“哪有新娘嫁两次的说法?”
可他心里却在想:如果白桃喜欢,要嫁几次都行,无论几次,他都愿意送她上轿!
白桃嗤了一声,“怎么就不行了?我的郎君,定然会听我的话,我想嫁几次,想从哪里上轿,都只能我说了算!”
穆琮收敛笑意,语重心长道:“看得出太子是真心喜欢你,是真心疼你,这也是我唯一欣慰的一点了。但你要知道,身为天界太子妃,万事都不再像以前那般简单,夫妻间的事情也不像你想的那样纯粹。”
对于穆琮说的,白桃能够理解,却毫不担心,她问穆琮:“如果我受欺负了,舅舅可会护着我?”
穆琮点头:“当然!”
“那就行了!”白桃大剌剌地拍了拍穆琮的肩膀,“我背后是整个花族,受了委屈,大不了就跑回花族里,学着做个潇洒的族长,虽然无耻了一点,但我脸皮一向挺厚!”
穆琮哈哈大笑,摇着脑袋道:“你啊你......好啊!你想回来就回来,我花族的族长有我们花族养着,有我们花族做靠山!”
本以为穆琮会严肃地批评她荒唐的思想,白桃都做好了挨一顿训的打算,想不到他非但没有不赞同,还说出了这样的话。
白桃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喜欢这个舅舅了。
她挽上了穆琮的手臂,“族里的事务我也可以学着处理,舅舅一人担了这么重的单子,多累啊。”
穆琮哼笑一声:“你以为成了亲就不管事了?我会专程让年轻的先生过来天宫,教你处理事务,你休想偷懒。”
“不会吧?”白桃惨兮兮地撇嘴,“我也只是说说......”
穆琮笑而不语,被她挽着往南天门走。
他的岁数不比黎侑小,是三界闻名的长老,只是族内事务实在繁重,手指间生出了不少茧子,满头的乌发中已经夹杂了几根白头发。
第一眼见到穆琮才是不久前的事,白桃望着身边的男人,忽然觉得他有些老了。
行走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南天门。
白桃松开穆琮的手,吸了吸鼻子:“舅舅,我会少让你操心的。”
穆琮笑笑:“如果可以,倒真希望你能让我操操心,不然这声舅舅唤着又有什么意义?”
“下月初三的大婚,我会按时参加。”穆琮背过手,与她道别,“好了,我先走了,不用送了。”
侍者变幻出一朵莲花,抛向空中,立即变得巨大。
穆琮上了莲花,对白桃一笑,随后,莲花逐渐合拢,消失在了天边。